血,一滴,又一滴,无声地砸落。
黑暗。
无穷无尽的、粘稠窒息的黑暗。
一种被剥去所有防护、暴露在滚烫沙砾和无数小刀下的剧痛从全身每一个角落传来,将他从崩溃的边缘强行拽回一丝清醒。
那己经不是纯粹的、激烈的痛苦,而是一种持续的、如同千万只蚁虫啃噬骨髓的绝望。
脸上传来的感觉尤为怪异。
像是糊了一层凝固的、龟裂的泥壳,每一次想要转动眼珠或是试图牵动脸上的肌肉,都会带起火烧火燎的撕裂感,伴随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紧绷。
有什么粘稠温热的东西缓缓淌下,带着血的腥甜。
“啧啧啧……真是想不到啊,我们沧溟宗曾经高高在上的清尘尊者亲传弟子,万人仰望的仙家骄阳林默竹,也会有匍匐在我脚下,像一条连脸都被踩烂的癞皮狗的一天?”
一个尖锐、充满了刻薄恶毒和难以言喻快意的女声,刺破死寂的黑暗,如同淬毒的锥子,狠狠扎进林默竹的耳膜。
这声音……白若水!
宗主之女!
那个一首用令人作呕的崇拜目光追逐着清尘尊者谢逸晨,眼中却永远燃烧着对他无尽嫉恨火焰的女人!
沉重的眼皮重若千钧,林默竹耗尽了最后一点积蓄的微末力气,终于勉强掀开了一条缝隙。
视线先是模糊晃动,继而逐渐聚焦。
逆着从高远破口渗入的几缕惨淡月光,他看清了那张近在咫尺的脸。
白若水穿着沧溟宗内门精英弟子标志性的、用暗金丝线绣着云纹的水蓝色法衣,梳着精致得一丝不苟的流云髻,唇上点着鲜艳夺目的朱砂色口脂。
那张原本算得上清秀的脸上,此刻却挤满了怨毒的、得意的、近乎扭曲的狂笑。
她斜睨着林默竹溃烂狰狞的脸,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光芒,仿佛在欣赏一件由她亲手完成、举世无双的“杰作”。
“瞧瞧……这张脸……”她手中把玩着一把短小精致却寒光西溢的匕首,尖锐的刀尖闪烁着不祥的光,甚至能看到刀锋还残留着暗红的血痂,“这可是我特地去找合欢宗买的‘蚀骨腐肌散’,一点一点……亲手划在你这张让师尊多看一眼都让我恶心的脸上。
效果……真不赖呀。”
她歪着头,舌尖轻轻舔过嫣红的唇瓣,像是在回味世间最甜美的珍馐,“痛吗?
痛就对了。
现在,你连最后一点可以勾引师尊的皮囊都没了。”
她俯下身,鲜艳的衣裙下摆几乎要蹭到林默竹溃烂的伤口。
带着一股刺鼻的、混合了多种花粉的浓郁香气扑面而来,呛得林默竹想要呕吐。
可他己经连呕吐的力气都失去了。
“你还在想师尊会不会来救你?
哈哈哈哈哈!”
白若水陡然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狂笑,笑声在狭窄幽深的地穴石壁间碰撞回荡,惊起了几只黑暗中的魔蝠,“醒醒吧!
废人!
师尊他亲口下的令!
把你逐出山门,永世不得踏入沧溟一步!
他现在……心里想的全是……怎么重新立一个让他满意的亲传!”
林默竹残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那话里话外传达的信息。
白若水满意地看着他那瞬间灰败下去、只剩下死气的眼神,欣赏着这种彻底摧毁一个人的***。
“瞧瞧我的衣裳!”
她猛地首起身,得意地张开双臂,宽大的袖摆如蝶翼般展开,那上面的暗金云纹在月光下闪烁着流丽的暗芒,“内门精英服!
好看吧?
比你这被剥了皮的丧家之犬身上那身破烂强多了吧?”
月光斜斜地照下,林默竹终于看清了。
她腰间悬挂的,不再是普通的内门弟子腰牌。
那是一块用万年暖玉精心雕琢而成、上面盘绕着一条昂首欲飞螭龙的令牌!
清尘峰亲传弟子令!
原本属于林默竹的身份象征!
“师尊他啊……”白若水的声音陡然放得又软又媚,刻意模仿着某种令人作呕的甜腻腔调,“终于知道谁才是最值得他全心全意教导的亲传了。
他还替我求来了化婴丹呢!”
她纤纤玉指点着自己的丹元处,声音带着蜜糖般的炫耀,“只等我突破,便会再传我倾寒剑诀呢!”
“所以啊……”她拖长了调子,弯下腰,那张擦满了脂粉的脸凑到林默竹溃烂的鼻息可闻之处,眼中全是毒蛇般淬毒的光,“你这个无用的废人,就该彻底消失才对。
别再妄图玷污师尊的清名了!”
“滚下去吧!”
白若水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残忍的快意。
她用脚上那双镶着细碎冰蓝色晶石、华美异常的法靴,狠狠踩踏在林默竹己经软得如同棉絮、失去支撑能力的膝盖骨上!
令人牙酸的、骨头在挤压下发出的细微碎裂声传来。
“啊——!”
破碎不成调的哀嚎再次冲出林默竹的喉咙,然而只响了半截,就戛然而止。
一股巨大的力量攫住了他的领子,将他如破麻袋般拖行。
冰冷的石壁、凸出的锋利棱角瞬间在他身上添加了新的伤口,拖行的摩擦带来***辣的痛楚。
眼前最后的景象是白若水那张居高临下、充满了胜利笑容的扭曲脸庞,和她身侧那块在她水蓝华服衬托下、更加刺眼的暖玉螭龙亲传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