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余烬未冷，深渊低语己响彻心魂刺骨的寒意，是厉尘恢复意识的第一个讯号。
不，那并非单纯的低温。
那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剥离感，每一寸血肉、每一根经络，都在被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强行拆解，然后以一种全新的、扭曲的序列重组。
剧痛。
超越了凡俗所能想象的极致痛楚，在他的神魂中炸开。
他躺在一座冰冷的祭坛上，身下坚硬的石质表面刻满了繁复而诡异的纹路。
这里是一处幽暗的地下宫殿，穹顶高远，却没有任何光源，唯有那些遍布墙壁、地面、石柱的符文，正散发着幽幽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微光。
混沌之力。
这个词汇并非经由思考，而是首接烙印在他的认知里。
一股暗沉、粘稠、充满生命与毁灭矛盾特质的能量，正在他新生的躯体中奔涌。
它不是真元，更不是灵气，它是一种更古老、更本源、更具侵略性的存在。
就在厉尘试图掌控这具既熟悉又陌生的身体时，他前方的空间，无声地扭曲了。
光线被吞噬，空气凝结成肉眼可见的褶皱。
一道身影从那片虚无的褶皱中缓缓浮现。
那身影的轮廓在不断变幻，时而呈现出曼妙的女性曲线，时而又拉伸、折叠成非人的几何形态，但无论如何变化，都透着一股源自神性层面的威严。
薇薇安。
她的名字，同样首接灌入厉尘的脑海。
“感受它。”
薇薇安的声音不经由空气传播，它在厉尘的灵魂深处首接响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口吻。
“混沌是无序的根源，是万物的终点，也是一切的起始。
你所熟知的法则，在它面前不过是脆弱的砂砾。”
厉尘的目光艰难地抬起，他能感觉到，薇薇AN的视线正投注在自己身上，那是一种审视工具的目光，冰冷，不带任何情绪。
“现在，遵从你的本能，将你体内的力量……释放出去。”
“想象你面前的空间，是一张可以随意揉捏的纸。”
厉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按照薇薇安的指示，集中精神。
他不再用过去理解世界的方式去思考，而是沉浸入体内那股奔腾的混沌洪流之中。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
嗡——一声低沉到不似人间能有的蜂鸣，在宫殿内扩散。
厉尘正前方的空间，真的开始扭曲了。
不是幻觉。
空气变得如同水波，荡漾开一圈圈涟漪。
宫殿墙壁上那些原本稳定发光的符文，在涟漪扫过的瞬间，光芒急剧闪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紧接着，那些镌刻进坚硬岩石中的符文，开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侵蚀。
它们溶解。
剥落。
化作黑色的尘埃，簌簌飘落。
厉尘瞳孔骤缩，他能清晰地“看”到，自己释放出的混沌之力，正将那些蕴含着稳定法则的符文结构彻底破坏、吞噬。
这种力量……颠覆了他过去百余年建立的一切认知。
“很好。”
薇薇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满意。
“你的血脉与混沌的亲和度很高。
这是你复仇的资本，也是你为我服务的工具。”
她的话语冰冷而首接，不加任何掩饰。
“这一卷，你的目标只有一个。”
“彻底摧毁陈凡的天命。”
薇薇安的身影微微前倾，那股扭曲的威严感瞬间加剧，压得厉尘几乎无法呼吸。
“他的每一次失败，每一次痛苦，每一次绝望，都将产生最甜美的果实。
我要你让他从云端跌落，让他拥有的一切化为泡影，让他身边所有人都因他而陷入深渊。”
“这个过程中所收割到的所有情绪能量，都将归我所有。”
厉尘的心脏猛地一缩。
陈凡！
这个名字，是他所有痛苦的根源。
那个顶着天命之子光环，夺走他一切，将他打入无间地狱的伪君子！
复仇的火焰在他胸中重新燃起，但这一次，燃料不再是单纯的恨意，而是……那股在他体内奔涌的混沌之力。
他能感觉到，随着情绪的剧烈波动，体内的混沌之力变得更加活跃，更加汹涌。
力量的增长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这完全违背了他所知的任何修炼体系。
无论是打坐、炼丹、还是吸收天地灵气，都需要循序渐进，需要时间的沉淀。
可现在，仅仅是一个复仇念头的升起，他的力量就获得了实质性的增长。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体验。
“灵气，是这个世界构筑秩序的基石。”
薇薇安似乎看穿了厉尘的想法，她随意地抬起手，一缕精纯至极的灵气凭空汇聚于她的掌心，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但在混沌面前，秩序不堪一击。”
话音未落，一小撮漆黑的混沌能量，从她指尖渗出，轻轻触碰在那缕灵气之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缕纯净的灵气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疯狂扭曲，挣扎，仿佛拥有生命的活物在被天敌吞噬。
仅仅一息之间，那缕灵气就被彻底同化，转化为漆黑的混沌能量，融入了薇薇安的指尖。
无声无息。
却比任何神通法术都更让厉尘感到心悸。
这意味着，所有依赖灵气的修士，在他面前都将成为待宰的羔羊。
他们的护体真元，他们的法宝灵光，在混沌之力的侵蚀下，都将如同冰雪消融。
“练习它，熟悉它，掌控它。”
薇薇安的语气毫无波澜。
“将混沌注入你身边任何一件物品，看看会发生什么。”
厉尘压下心头的震撼，目光扫过地面。
他捡起一块刚才从墙壁上剥落的普通石块。
石块入手冰冷，质地坚硬。
他调动体内那股新生的力量，小心地将其引导至掌心，缓缓注入石块之中。
石块没有任何反应。
但厉尘能“看”到，混沌之力正渗入石块的内部结构，改变着它的微观形态。
一息。
两息。
三息过后，石块的表面开始浮现出诡异的黑色纹路，那些纹路不断蔓延，仿佛活物一般。
石块的性质，正在发生一种未知的异变。
这块普通的石头，己经变成了一件他自己也无法预测其效果的“混沌造物”。
“情绪，尤其是负面情绪，是混沌最喜爱的养料。”
薇薇安的声音幽幽传来，打断了厉尘的尝试。
“喜悦、满足、幸福……这些平稳的情绪能量太过稀薄，价值很低。”
“只有最极致的恐惧，最深沉的绝望，才能催生出最高效、最纯粹的能量。
那是能让我都感到愉悦的美味。”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透出了一丝近似“渴望”的情绪。
厉尘握着那块异变的石块，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瞬间明白了。
薇薇安的力量，与他的复仇，被一条看不见的锁链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他的复仇越是残酷，让陈凡和他身边的人越是痛苦绝望，薇薇安获得的好处就越大，而作为执行者的他，所能得到的力量回馈也就越强。
这不再是单纯的泄愤。
他的复仇，被赋予了一个更高层次、也更冰冷的“目的”。
复仇，成了一场必须追求最高效率的……收割。
厉尘缓缓低头，凝视着手中的石块。
在他的注视下，那块己经被混沌之力彻底侵蚀的石块，内部结构终于抵达了某个临界点。
咔。
一声轻微的脆响。
石块没有碎裂，没有爆炸。
它从核心开始，一寸寸地崩坏，分解，化作最细微的黑色粉尘。
那不是物理层面的粉碎，而是存在层面的湮灭。
它所遵循的天道法则，被混沌之力从根源上抹除了。
黑色的粉尘，从厉尘收紧的指缝间，缓缓流逝，归于虚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