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林薇,检测报告出来了,你和你哥的肾源配型……完美符合。
”母亲王秀兰紧紧攥着我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我的骨头。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狂热而期待的光芒,仿佛我不是她的女儿,
而是一件刚刚被鉴定为绝世珍宝的器物。“医生说,只要你同意,你哥的手术随时可以安排!
薇薇,你哥有救了!”我站在医院走廊里,消毒水的味道刺鼻,
和我上辈子临死前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我看着眼前这张因为激动而涨红的脸,
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面色苍白却眼神得意的哥哥林峰,再看看旁边一脸理所当然,
甚至带着一丝命令口吻的父亲林建国。我笑了。不是开心的笑,
是一种发自骨髓深处的、冰冷的、嘲讽的笑。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
就在这张病床上,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原因。上一世,我就是这样,
在他们“亲情”的绑架下,毫不犹豫地将我的一颗肾,
移植给了我从小到大都活在他的阴影下的哥哥。他们说:“薇薇,你是个好女儿,好妹妹。
林家会一辈子记着你的恩情。”他们说:“你放心,以后我们都会对你好,加倍地好。
”我信了。我躺在手术台上,忍受着麻药过后的剧痛,忍受着身体被掏空的虚弱。
我以为我换来的是家人的爱和感激。可我换来的是什么呢?是我术后感染,
需要大笔钱治疗时,我妈说:“家里为了给你哥治病已经没钱了,你一个女孩子家,
身体底子好,熬一熬就过去了。”是我爸把我的积蓄全部取走,
给我哥买了最新款的手机和游戏机,说是为了让他“术后康复心情愉快”。
是我哥躺在病床上,享受着所有人的呵护,心安理得地刷着我用健康换来的钱买的礼物,
对我虚弱的咳嗽声充耳不闻。最后,我因为并发症,身体一天比一天差,不到三十岁,
就油尽灯枯。我死的时候,孤零零地躺在廉价的出租屋里。而我的家人,
正在用我生前最后寄回去的一笔钱,为我哥庆祝他二十八岁的生日,大摆宴席。我的死,
对他们来说,不过是饭桌上一个无足轻重的叹息。“可惜了薇薇这孩子,就是命不好。
”然后,继续推杯换盏。重来一世,我回到了命运的转折点。还是这个医院,还是这群家人,
还是这道要我献出健康,乃至生命的“亲情考题”。这一次,答案只有一个字。
二“我不愿意。”我轻轻地,但无比清晰地吐出这三个字。空气瞬间凝固了。
母亲王秀兰脸上的狂喜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在说什么胡话。“薇薇,
你……你说什么?”父亲林建国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川字,厉声喝道:“胡闹!
这事是你能不愿意的吗?那是你亲哥!”病床上的林峰也撑起了身体,虚弱地咳嗽了两声,
眼中却满是怨毒和急切:“林薇,你什么意思?你想看着我去死吗?你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看着他们三张如出一辙的、震惊又愤怒的脸,心中的笑意更深了。看,这就是我的家人。
我的拒绝,在他们看来不是一种权利,而是一种大逆不道的罪过。
我没有权利决定我自己身体的归属,因为在他们眼里,我的身体,我的一切,
都是为了我哥林峰而存在的。我是他的“备用零件”。“我再说一遍,
”我抽出被母亲捏得发痛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愿,意。我的肾,是我自己的,
我不会给任何人。”“反了你了!”林建国一巴掌拍在床头的柜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引得走廊里别的病人都探头来看。“林薇!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们白养你这么大了吗?
你哥现在躺在这里,就差你这一颗肾救命,你竟然说不愿意?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王秀兰也反应了过来,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开始捶打我的肩膀。“我苦命的儿啊!
你怎么摊上这么个冷血无情的妹妹啊!早知道她这么狠心,
我当初生下她的时候就该把她掐死!留着她就是来讨债的啊!”她的哭嚎尖利刺耳,
每一句话都像是淬了毒的刀子。上一世,我就是被这些话刺得体无完肤,
只能用牺牲自己来证明我的“良心”。但现在,这些话语落在我耳朵里,只觉得无比可笑。
我冷冷地看着她,任由她捶打,眼神没有一丝波动。“妈,你当初生我,
不就是因为医生说你身体不好,再生一个儿子风险太大,先生个女儿,以后还能帮衬家里,
照顾哥哥吗?”“你……”王秀兰的哭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我继续说:“从小到大,家里但凡有一点好吃的,好玩的,是不是都紧着林峰?他穿新衣服,
我穿他剩下的旧衣服改的。他上昂贵的补习班,
我连买一本课外书都要被你骂‘女孩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他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
是你抓着我去道歉,让我用攒了半年的零花钱去赔。他考上大学,你们大宴宾客,
花了好几万。我考上重点大学,你们连通知书都想藏起来,说女孩子读个专科就行了,
早点出来打工挣钱,给你哥攒老婆本。”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
钉在他们虚伪的“亲情”面具上。周围已经围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对着我们一家指指点点。
林建国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最是要面子的人。“你住口!家里条件不好,
紧着儿子有什么错?你是姐姐,让着弟弟不是天经地义吗?”他还在嘴硬。“天经地义?
”我冷笑一声,目光直视着他,“那我从大一就开始半工半读,
没问家里要过一分钱学费生活费,是不是天经地义?我大学毕业后,每个月工资八千,
给你和我妈寄五千,自己只留三千在物价高昂的一线城市生活,是不是天经地义?
林峰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在家啃老打了两年游戏,花着我寄回去的钱,是不是天经地义?
他谈恋爱买车,首付三十万,你们拿不出,一个电话打给我,让我去借网贷凑齐了给他,
是不是天经地义?”“现在,他生病了,你们又理直气壮地要求我,把我的肾给他。
这也是天经地义,对吗?”我的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冷。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我的天,
这女儿也太惨了吧……”“这不就是扶弟魔吗?不对,这是被全家吸血啊!
”“又要钱又要命,这家子人是魔鬼吗?”林建国和王秀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女儿,今天会像变了一个人,
把家里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丑事,当众全都抖了出来。“你……你这个不孝女!
我们白养你了!”林建国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要打我。我没有躲。我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眼神里充满了恨意和决绝。“你打。你今天要是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我就立刻报警。
我不但要告你故意伤害,我还要去你单位,去你所有亲戚朋友面前,
把你这些年是怎么对我的,一五一十,全部说清楚!”“你让我不好过,
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又气又怕,手指都在哆嗦。
他是个小公务员,一辈子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脸面和那个快要退休的铁饭碗。他不敢赌。
三“姐……姐……”病床上的林峰见状,知道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对我伸出手,眼眶红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姐,
我知道以前是家里对不起你,是我不懂事。你别生爸妈的气了,他们也是爱我的心太急了。
”“你救救我,只要你把肾给我,我发誓,我以后一定好好工作,我挣钱养你,
我给你当牛做马都行!姐,我们是亲姐弟啊,你不能见死不救啊!”他演得声情并茂,
眼泪说来就来。如果我还是上一世那个愚蠢的我,此刻恐怕已经心软了。可惜,
我看过他最真实、最丑陋的嘴脸。我记得上一世,我手术后虚弱地躺在病床上,想喝口水。
他就在旁边玩手机,我叫了他三声,他都不耐烦地吼我:“烦不烦啊!没看我打游戏呢!
你自己没手啊?”我也记得,他拿着我给的钱,跟他那群狐朋狗友炫耀:“我姐就是个傻子,
我对她好点,掉几滴眼泪,她就什么都愿意给我。她的钱,她的肾,不都是我的?
”想到这里,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我看着他那张伪善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
“林峰,收起你那套鳄鱼的眼泪吧,我看着恶心。”“你想要我的肾,可以啊。
”我突然话锋一转。林峰和爸妈的眼睛瞬间亮了。“真的?薇薇你同意了?
”王秀兰激动地又要来抓我的手。我侧身躲过,冷冷地看着他们,像在看三个小丑。
“我同意,但是,我有条件。”“什么条件?你说!只要我们能办到,都答应你!
”林建国迫不及待地说道,仿佛生怕我反悔。“第一,”我伸出一根手指,
“我要你们把这些年从我这里拿走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我。我毕业工作五年,
每个月给你们五千,一年就是六万,五年三十万。加上你给林峰买车的三十万,
一共是六十万。”“什么?六十万?”王秀兰尖叫起来,“你疯了!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那是你们的事。”我面无表情,“没钱,就去卖房子。你们现在住的那个三室一厅,
还是当年我工作后,你们说家里小了,逼我拿钱出来付的首付。房产证上,
写的是林峰的名字。正好,把他卖了,钱还我,剩下的钱,也够给林峰看病了。”“不行!
”林建国和王秀兰异口同声地拒绝,“那是你哥的婚房,怎么能卖!”“哦?
婚房比他的命还重要?”我讥讽地勾起嘴角,“看来他也不是非我这颗肾不可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