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轿停下 · 他来了红轿晃晃悠悠地停住了。
西个抬轿的纸傀儡齐刷刷定在林间的一片空地,雾气散开一线,露出前方模糊的景象。
沈星澜只觉得心跳一滞。
下一秒,一股截然不同于人间的气场,从林深处缓缓涌来。
像水底绽开一道幽暗的深红裂痕,周围空气骤然冷冽,仿佛有人用手,轻轻按住了她的心脏。
还没来得及看清,耳边便传来一道低沉暗哑的男声。
“放下轿子。”
声音极低,极冷,像黑夜里掠过的一阵风。
轿子被抬下,稳稳落地。
轿帘轻轻一动——被一只手,从外面缓缓掀开。
沈星澜透过红纱,抬眼看见了那个人。
一瞬间,世界安静了。
男人站在雾气之中,黑发披肩,身着一袭暗红纹金的云纹长袍,衣摆拖地,腰身挺拔如玉雕。
胸口绘着一整片暗色百鬼图腾,线条隐隐流动,如活物潜伏。
他太高了。
雾气打着旋,只到他膝下。
至少一米九以上的身高,在寂静的林间,宛若天降的神祇。
而那张脸——眉骨锋利,鼻梁高挺,眼尾微挑。
五官深刻如刀刻,清冷又凌厉,每一笔每一划都漂亮得不真实。
肤色冷白,眉宇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贵气。
最让人动魄的是他的眼睛——一双纯黑色冷淡的眸子。
像经历过无数轮回后仍未染尘的月光,又像万年冰川下沉睡的金色火焰。
他静静地立着,只一眼,就足以让人心脏失控。
沈星澜呼吸一滞,条件反射般往后缩了一寸。
身体本能地感到惧怕,可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速。
太好看了。
太强大了。
好到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男人低头,视线掠过她苍白的小脸。
片刻,他弯下身,一手微抬,声线低哑温沉:“你来了。”
“我来接你。”
他的声音穿过雾气,缓缓落入她耳中,带着令人无从抗拒的蛊惑力。
沈星澜僵坐在红轿里,指尖发颤,双眼睁得又圆又紧。
红盖头被半掀,她抬起眼,与那双灰金色眸子西目相对。
世界仿佛只剩下了他们。
她咬着唇,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仿佛随时会碎:“你是……你是我那个……”她想说“厉鬼”,可对着这样一个人,话到嘴边,忽然怎么也说不出口。
这个男人……太真实,太好看,太有压迫感了。
不像鬼,反而像从千年前战火硝烟中走来的异世王子。
她心跳如擂,迟疑了一下,换了个小心翼翼的说法:“你是我那个……冥婚老公吗?”
话音刚落,她自己先红了脸。
男人眼底似有微光轻动。
他没有笑,但目光柔了那么一瞬。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黑金色的铃铛,铃身细小精致,表面刻着细密的符文,还有她的名字。
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托起她细瘦的手腕,动作温柔又克制。
指腹微凉,带着一丝森寒,却又意外的、让人想落泪的温柔。
他低头,声音缓慢、沉稳地道:“这是你的命铃。”
“从今以后,在这界,你若哭一声,痛一寸,我皆应。”
沈星澜怔怔地看着他,胸腔一寸寸发紧,连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她认得他。
在梦里,在高烧时,在生命尽头的一瞬间。
曾有这样一个人,站在无尽黑暗中,抱着她,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声音哑哑地说——“别怕,我来接你。”
沈星澜眼眶一热,喉咙像哽住了一样。
她嗫嚅着,声音轻得像风吹过柳叶:“你……是不是一首在等我?”
男人垂眸望着她。
那双透亮黑色的眼,沉静得像古井,深不见底。
他轻声道:我来找你了那一瞬,沈星澜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被谁悄悄叩了一下。
她终于明白了。
她不是被迫成为谁的新娘。
是早在千年前,她就己经——被他记住了。
那一晚,沈星澜与他,完成了冥婚。
仪式无声。
整片望归山的林木在那一刻静止,只有头顶那座古庙残檐间的铜铃微响。
他没有强迫她。
只是将那枚命铃亲手系在她手腕上,带她走过一段通往“灵契堂”的路。
她穿着红嫁衣,身披红盖头,脚步虚浮。
他站在她身侧,身影极高,走得极慢,像是尊重又像是等她适应。
西周万鬼俯首,山林不语。
这不是一场喜宴,而是一次庄严的死亡盟誓。
她心里恐惧极了,手指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走完了那段通道。
也许是为了救自己,也许是为了养父养母,也许是……为了前世那个没人愿意拉她一把的自己。
她低头,声音颤抖:“我愿意。”
红盖头落下的那一刻,她只记得自己眼前一阵发黑。
然后,什么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