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管账房的第三日,蒋温温终于明白萧玦为何对府里的账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哪里是账本,分明是本“王府秘闻录”。
她趴在铺满账册的桌上,指尖点着其中一页:“青禾,你看这笔‘炭火钱’,上个月买了三千斤银炭,府里各院烧的却都是杂木炭,这中间的差价够咱们买十只烤鸭了!”
青禾凑近一看,吐了吐舌头:“小姐,这会不会是李嬷嬷之前搞的鬼?”
“不止。”
蒋温温翻到前几年的旧账,“你看这里,每年冬天都有一笔‘赏银’,去向写的是‘北境将士’,可数额一年比一年少,去年更是只有往年的三成。”
她指尖在“北境将士”西个字上敲了敲,眼神沉了沉。
萧玦在北境浴血奋战,府里却有人敢克扣给将士家眷的赏银,胆子未免太大了。
“还有这个。”
蒋温温又抽出一本账册,“每月给‘静心庵’的香火钱,竟是府里最大的一笔开销,比咱们王妃的月例还多两倍。
这静心庵到底是什么来头?”
正说着,那个被蒋温温挑中的小厮阿竹端着茶进来,见她对着账册发愁,小声道:“王妃,您说的静心庵,小的知道些事。”
“哦?
说说看。”
蒋温温来了精神。
阿竹压低声音:“去年冬天,小的去给静心庵送东西,看到李嬷嬷偷偷从庵里拿了个锦盒出来,还塞给主持一大包银子。
当时觉得奇怪,没敢声张。”
蒋温温眼睛一亮:“锦盒里是什么?”
“隔着盒子看不真切,好像是……药材?”
阿竹挠了挠头,“听主持说,是什么‘南疆来的稀罕物’。”
南疆药材?
蒋温温心里咯噔一下。
她忽然想起昨天翻到的一笔采买记录,上面写着“购南疆奇草十株,用途:药用”,签字的却是个她从没听过的名字。
“把去年所有和‘药材’有关的账册都找出来。”
她对阿竹道。
几人翻了半天,终于在一堆旧账里找到线索——那十株南疆奇草,最后竟出现在了太子东宫的采买清单里,只是换了个名字。
“太子?”
蒋温温皱眉,“他买南疆奇草做什么?”
青禾脸色发白:“小姐,这事儿牵扯到太子,咱们还是别查了吧?
万一被王爷知道……他知道才好。”
蒋温温把相关账册捆在一起,“走,找冰山脸去。”
萧玦正在书房看军报,见她抱着一堆账册闯进来,挑眉道:“又算错账了?”
“算错账是小事,有人通敌叛国才是大事!”
蒋温温把账册往他桌上一摔,“你自己看,你府里的人把南疆药材偷偷送进了东宫,还克扣北境将士的赏银,这事你管不管?”
萧玦拿起账册翻看,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这些事他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一首没找到确凿证据,没想到竟被她翻了出来。
“你想怎么管?”
他抬头看她。
“当然是把那个通敌的揪出来!”
蒋温温道,“还有那个静心庵,肯定有问题,我觉得李嬷嬷只是个跑腿的,背后还有大鱼。”
萧玦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像只发现猎物的小狼崽,忽然道:“你想查?”
“当然!”
蒋温温拍胸脯,“五十两工钱不能白拿,再说了,这可是在我管的账里出的事,传出去我多没面子。”
萧玦低笑一声:“可以。
但你得答应我,一切听我安排,不许擅自行动。”
“知道知道。”
蒋温温不耐烦地摆手,“快说,该怎么办?”
“今晚你照常睡你的觉,本王让人盯着静心庵。”
萧玦道,“若是真有动静,自会有收获。”
蒋温温虽觉得不过瘾,却也知道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只能点头应下。
然而,到了半夜,蒋温温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总觉得萧玦的计划太保守,万一打草惊蛇怎么办?
“小姐,您别折腾了,快睡吧。”
青禾打着哈欠道。
“睡不着。”
蒋温温从床上爬起来,“我去看看冰山脸的人靠不靠谱。”
“小姐!
不行啊!”
青禾想拦,却被她一把推开。
蒋温温换上夜行衣——那是她偷偷从蒋家带出来的,本想用来逃跑,没想到先派上了用场。
她仗着身形小巧,避开巡逻的侍卫,往王府后门溜去。
刚到后门,就看到两个黑影翻墙出去,看方向正是往静心庵去的。
“果然有动静!”
蒋温温眼睛一亮,悄悄跟了上去。
静心庵在城外半山腰,夜里阴森得很。
蒋温温趴在庵堂后院的墙头,看到几个黑衣人正和主持交接什么,月光下,她隐约看到主持递过去的正是个锦盒,和阿竹描述的一模一样。
“把东西交出来,太子殿下不会亏待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冷声道。
主持笑道:“放心,这‘蚀骨草’保管能让靖王殿下……”后面的话蒋温温没听清,因为她不小心碰掉了一块瓦片,发出“啪”的一声。
“谁?!”
黑衣人立刻警觉起来。
蒋温温暗道不好,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箭矢破空的声音,她一个踉跄,被射中了胳膊。
“抓住她!”
黑衣人嘶吼着追了上来。
蒋温温忍着剧痛往前跑,心里把萧玦骂了八百遍——什么让人盯着,人呢?!
就在她快要被追上时,几道黑影突然从旁边的树林里窜出来,几下就将黑衣人制服。
为首的正是萧玦的亲卫统领。
“王妃,您怎么来了?”
统领看到她胳膊上的箭伤,吓了一跳。
“别废话,快带我走!”
蒋温温疼得龇牙咧嘴。
回到王府,萧玦正在前厅等着,看到她流血的胳膊,脸色瞬间黑了:“谁让你去的?!”
“我……”蒋温温刚想辩解,就被他打横抱起,往内室走去。
他的怀抱很稳,带着熟悉的冷香,蒋温温的脸“腾”地红了,挣扎道:“放开我,我自己能走!”
“再动伤口就裂了。”
萧玦语气冰冷,动作却很轻,把她放在床上后,立刻让人去请太医。
太医来的时候,蒋温温正被萧玦按在怀里涂药,疼得眼泪汪汪。
“王爷,王妃这箭上有毒。”
太医检查后,脸色凝重,“幸好箭伤不深,毒素没扩散,只是这‘牵机毒’发作起来……有解药吗?”
萧玦打断他。
“有是有,但需要一味‘雪莲子’,这东西只有北境才有……”蒋温温心里一沉:“那我岂不是要死了?
早知道就不逞能了……闭嘴。”
萧玦按住她乱动的脑袋,“本王现在就派人去北境取,保你死不了。”
他的语气依旧冰冷,蒋温温却莫名觉得安心。
她看着他专注涂药的侧脸,灯光下,他的睫毛很长,竟没了平时的戾气。
“喂,冰山脸。”
她小声道,“我要是死了,那五十两工钱能给我烧纸不?”
萧玦手一顿,抬头瞪她:“再胡说八道,本王现在就把你扔出去。”
蒋温温嘿嘿一笑,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就晕了过去。
她醒来时,天己经亮了。
胳膊上的伤口被包扎好,不那么疼了。
萧玦趴在床边睡着了,眉头还皱着,像是在做什么噩梦。
蒋温温看着他疲惫的脸,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她偷偷伸出手,想帮他把眉头抚平,却被他一把抓住。
“醒了?”
萧玦睁开眼,眼底带着血丝。
“嗯。”
蒋温温缩回手,不自然地移开目光,“那个……昨晚谢谢你。”
“知道错了?”
萧玦挑眉。
“知道了。”
蒋温温耷拉着脑袋,“不该不听你的话,差点把命丢了。”
见她难得服软,萧玦的脸色缓和了些:“静心庵的主持和黑衣人都抓了,供出是太子的人指使,想用蚀骨草害本王。”
“那药材真的能害人?”
蒋温温惊讶道。
“蚀骨草是南疆毒草,少量能入药,过量则会让人筋骨寸断而亡。”
萧玦道,“太子这是狗急跳墙了。”
蒋温温想起昨晚听到的话,心里发寒:“那现在怎么办?
要不要把他供出去?”
“证据还不够。”
萧玦摇头,“不过,经此一事,他暂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顿了顿,看着蒋温温的胳膊:“太医说你需要静养,账房的事先放放吧。”
“不行!”
蒋温温立刻坐起来,“我还没抓到那个背后的大鱼呢!
再说了,我这伤又不重……”话没说完,就被萧玦按回床上:“老实躺着。
再不听话,扣你工钱。”
“你!”
蒋温温气结,却不敢再挣扎——扣工钱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萧玦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嘴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他起身往外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回头:“本王让人炖了鸡汤,一会儿给你送来。”
蒋温温愣住了。
这冰山脸,居然会给她炖鸡汤?
等鸡汤送来,她看着那碗飘着葱花的鸡汤,忽然觉得,这趟冒险好像也不算太亏。
只是她不知道,太子的动作远比他们想的更快。
就在她养伤的这几日,京城里开始流传谣言,说靖王妃私通外敌,偷送南疆药材入府,意图不轨。
而这一切,都只是个开始。
蒋温温和萧玦不知道,他们己经被卷入了一场更大的阴谋,一场足以撼动整个王朝的风暴。
蒋温温的“逆天”之路,才刚刚遇到第一个真正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