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铁门比想象中难开。
林辰的军靴踹在锁扣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铁锈簌簌往下掉，混着红雾里的湿气，在掌心凝成黏腻的水痕。
他腾出一只手摸向腰间，军刀刚出鞘，就听见身后传来苏晴的低呼。
"小心！
"手电筒的光柱猛地扫过去，照亮了楼梯转角处的黑影。
是三楼的李婶，平时总爱挎着篮子问东问西的老太太，此刻正佝偻着背，指甲在墙壁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她的眼睛瞪得滚圆，嘴里淌着涎水，看见他们就发出嗬嗬的怪叫，像只被激怒的老兽。
"朵朵，捂住眼睛。
"林辰把妻女往身后按了按，军刀反握在掌心。
李婶扑过来的瞬间，他侧身避开，刀柄狠狠砸在对方后颈。
老太太哼都没哼一声就软了下去，林辰却没松气——他看见李婶的脖颈处有片皮肤泛着青黑色，像被霉菌侵蚀的面包。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晴的声音发颤，怀里的朵朵己经吓得不敢哭了，只把脸埋在妈妈肩窝，小手死死攥着苏晴的衣角。
"辐射。
"林辰蹲下身检查李婶的脉搏，指尖触到的皮肤滚烫，"红雾有问题，赵刚说对了。
"他没再多说，转身继续踹门。
第三脚下去，锁扣终于崩开，铁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向内敞开。
一股灰尘味扑面而来，夹杂着淡淡的机油味——是他去年改造时特意刷的防锈漆。
安全屋比预想中完好。
二十平米的空间，墙壁是加固过的钢板，角落堆着成箱的压缩饼干和桶装水，靠墙的位置放着台小型柴油发电机，排气管从预留的管道伸到屋外。
林辰当初花了三个月工资改造这里，本是为了应付地震，没想到先用在了这种时候。
"先锁门。
"他把铁门拉上，插上内侧的三道插销，金属碰撞声让人心安。
苏晴抱着朵朵坐在防潮垫上，小姑娘还在发抖，苏晴就轻轻拍着她的背哼起儿歌，声音虽然抖，却没断。
林辰走到发电机旁，摸出打火机点燃引信。
引擎突突地转起来，发出不算太大的声响，头顶的节能灯亮了，暖黄的光驱散了大半寒意。
他又拧开角落里的储水罐，水流哗哗地淌进桶里，清澈见底。
"还有水。
"他松了口气。
苏晴抬起头，眼眶有点红："你早就知道会出事？
""不算知道，"林辰递给她一瓶水，"只是做了点准备。
"他没提赵刚的预警，也没说空间的事——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发电机的声音稳定下来，林辰开始检查物资。
压缩饼干够吃三个月，桶装水有二十桶，急救箱里的药品都是最新日期，甚至还有两床备用棉被。
他当初准备时就想着"宁备不用"，没想到真派上了用场。
"这些......"苏晴看着堆积如山的物资，眼神复杂。
"之前公司发了笔安全奖金。
"林辰找了个借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玉佩。
刚才情急之下，他把从超市抢的东西都塞进了空间，此刻摸上去，玉佩是凉的，那片虚无的黑暗也没再出现。
突然，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林辰！
林辰在吗？
"是赵鹏的声音，带着喘息，"开门！
求你了！
"林辰和苏晴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犹豫。
赵鹏是楼下的机械师，平时总帮邻居修家电，人还算靠谱，但现在这种时候，谁也不敢轻易开门。
"让他进来吧。
"苏晴轻声说，"他女儿跟朵朵是同班同学。
"林辰点点头，走到门边："赵鹏？
就你一个人？
""是我！
还有我妈！
"门外传来老妇人的咳嗽声，"我们没地方去了，楼下塌了......"林辰拔开插销，铁门刚拉开一条缝，赵鹏就扶着个老太太挤了进来。
赵鹏额角在流血，老太太捂着胸口不停咳嗽，看见屋里的灯光和物资，两人都愣住了。
"先处理伤口。
"苏晴立刻起身，从急救箱里拿出碘伏和纱布。
赵鹏这才回过神，连连道谢，扶着他妈在防潮垫上坐下。
"外面太吓人了，"赵鹏的声音还在发颤，"好多人跟疯了似的，见人就咬......王大爷被他们......"他说不下去了，眼圈泛红。
林辰靠在门边，看着外面弥漫的红雾。
刚才上来时，他就发现楼下几层塌了大半，钢筋从破洞里伸出来，像白骨森森的手。
赵鹏能带着老人逃到七楼，己经算运气好了。
"林哥，你这儿怎么这么多东西？
"赵鹏突然问，眼神落在成箱的物资上。
林辰没首接回答，反问："发电机还会修吗？
"赵鹏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会！
我就是干这个的！
""那就好。
"林辰指了指角落里的发电机，"这东西得省着用，油不多了。
"赵鹏立刻站起来去检查发电机，手指在机器上敲了敲，又听了听声音："没问题，就是滤芯有点堵，我能弄好。
"他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掏出螺丝刀，动作麻利起来，刚才的慌乱似乎被专业感压下去了。
老太太缓过劲来，拉着苏晴的手念叨："多亏了你们啊......刚才在楼下，要不是李教授喊我们快跑，我们娘俩早就......""李教授？
"林辰心里一动，"李建国教授？
""是他啊！
"老太太点点头，"他让我们往顶楼跑，说你这儿最安全，他自己去敲别家的门了......"林辰心里咯噔一下。
李教授是退休的地球物理学家，平时总在小区花园里看报纸，林辰跟他下过几次棋，老头知识面广，说话靠谱。
他让大家往顶楼跑，肯定有道理。
"我去看看。
"林辰抓起军刀，"你们锁好门，别出声。
""我跟你一起去！
"赵鹏放下工具，从墙角捡起根钢管，"多个人多个照应。
"林辰没反对，两人拉开门，红雾立刻涌了进来，带着更浓的血腥味。
楼梯间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刚走到六楼，就听见平台上传来争执声。
"让我进去！
我知道林辰在上面！
"是李教授的声音，带着愤怒，"你们这群白眼狼，刚才要不是我......""少废话！
"另一个声音吼道，"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物资就那么点，多个人多张嘴！
"林辰和赵鹏对视一眼，加快脚步冲过去。
平台上，李教授被两个男人堵在墙角，其中一个是小区的保安，手里拿着根电棍，另一个是开超市的老王，正举着把菜刀。
"放下刀！
"林辰大喝一声，军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两个男人吓了一跳，回头看见林辰和赵鹏，保安色厉内荏地喊："林辰？
你少管闲事！
这老头想抢物资......""我没有！
"李教授气得发抖，"我是想让他们跟我去顶楼，那里安全......""安全个屁！
"老王啐了一口，"谁不知道你跟林辰关系好？
想分物资就明说！
"林辰懒得跟他们废话，对李教授说："教授，跟我们走。
""想走？
没门！
"保安举着电棍就冲过来。
林辰侧身避开，军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动作快得让对方没反应过来。
"滚。
"林辰的声音很冷。
保安脸色瞬间惨白，手里的电棍"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老王也吓坏了，举着菜刀后退了两步，看着林辰的眼神像见了鬼。
"再让我看见你们拦人，"林辰的目光扫过两人，"下一次就不是刀背了。
"他收回军刀，扶着李教授往顶楼走。
赵鹏捡起地上的电棍，恶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快步跟了上来。
回到安全屋，苏晴赶紧给李教授倒了杯水。
老头喝了两口，喘着气说："红雾里的辐射超标了，长期暴露会让人神经紊乱，刚才那两个......估计己经被影响了。
""您怎么知道？
"林辰问。
"我书房里有监测仪。
"李教授叹了口气，"三天前就测到地磁异常，我报给相关部门，没人信......"他看着林辰，眼神复杂，"你早就做了准备？
"林辰沉默片刻，从空间里取出一包压缩饼干——这次他没避讳，就在众人面前，凭空从手心"变"出了东西。
赵鹏和老太太惊得张大了嘴，苏晴也愣住了，只有李教授，眼里闪过一丝了然，反而平静下来。
"果然。
"李教授喃喃道，"地磁崩裂会引发空间异常......我在文献里看到过记载。
"林辰没解释玉佩的事，只是把饼干递给李教授："现在说这些没用，先想想怎么活下去。
"李教授点点头，接过饼干："红雾最少要持续一周，之后可能会有强辐射雨，我们得加固屋顶。
还有，发电机的油撑不了多久，得想办法找柴油。
"赵鹏立刻接话："我知道附近有个加油站，平时囤了不少柴油，就是不知道现在......""我去。
"林辰说。
"我跟你一起！
"赵鹏立刻站起来，"我熟悉路。
"苏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握住了林辰的手："小心点。
"林辰点点头，看了眼缩在苏晴怀里的朵朵，小姑娘己经睡着了，眉头还皱着。
他伸手轻轻抚平女儿的眉头，转身抓起军刀和手电筒。
"出发。
"拉开铁门，红雾似乎更浓了，把楼道染成一片暗红。
林辰走在前面，军刀握在手里，赵鹏跟在后面，手里紧攥着那根电棍。
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像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安全屋里，苏晴看着紧闭的门，轻轻抱住了怀里的朵朵。
李教授坐在角落里，看着堆积的物资，眉头紧锁。
老太太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
发电机还在突突地转着，暖黄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疲惫和不安。
没人知道明天会怎样，也没人知道这红雾何时会散。
但至少此刻，这小小的安全屋里，还有光，有水，有彼此。
林辰站在七楼的楼梯口，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铁门，转身走进了弥漫的红雾里。
军靴踩在台阶上，发出沉稳的声响，像是在宣告：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