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煜城见她羞愤背过身,恶劣地勾了勾嘴角,“妹妹,我还以为你脸皮厚到堪比城墙呢。”
时卿耳廓肉眼可见的通红,不大的卧室内,她身上的体香淡淡散发,萦绕盘桓。
不知怎的,谢煜城体内躁郁攀升,他突然上前几步,将她圈在门后,俯身,在女孩儿耳畔低声威胁道:
“别在我面前晃悠,就像你妈说的,我不是个好人,什么下三滥事儿都干得出来。”
他撩开她***脖子侧面的碎发,唇几乎要贴上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时卿脆弱的肌肤上。
她被这气息撩拨得不由自主地战栗,胸腔内某处跳得愈发迅疾。
紧接着,男人单手掰过她的小脸,凑近,用极暧昧的语气吐出最伤人的话:
“别指望时间能冲淡一切,我一如既往地厌恶你们母女。”
我一如既往地厌恶你们母女......
心脏彻底沉下去,像被人按进深不见底的黑潭,透不过气。
如果说前一秒温时卿悠哉差点飘到彩虹上,那么这一秒她又身心俱碎,万念俱灰。
她身形微颤,手紧紧握在门把手上,片刻后,轻声道:“哥,我不怕你。”
这算什么,从小到大,她什么恶劣的话没听过。
她清楚,谢煜城嘴上有多毒,心底就有多软。
温时卿摸了摸脖颈上戴着的粉白玉坠,那是五年前谢煜城第一次跑运输出差回来送给她的,那几天,恰逢她快过生日。
回家时,他冷着脸将一个丝绒盒子丢在她身旁的桌子上,什么话也没说。
温时卿观察了他一会儿,小心翼翼打开那个盒子,里面躺着一块圆形的晶莹剔透且饱满的粉白玉坠,款式简单,配一条浅米色编绳,漂亮至极。
她笑嘻嘻拿出来,兴奋地挂在脖子前比划,“哥,这是给我的吗?”
“路边捡的,我是男生戴不了。”
“哥真厉害,总能捡到好东西。”
“别跟你妈说,不然触了霉运以后捡不到了。”
后来渐渐长大,温时卿才明白,这样那样的一些所谓捡来的小玩意儿全是他特意买来送给她的礼物。
脖颈上的粉玉,温润,带着几分热度。
身后男人高大的身躯覆着她,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将她笼罩。
温时卿定了下心神,声如缠藤绕枝:“时间确实不会冲淡什么,因为我会一如既往地喜欢哥哥。”
说罢她打开门兀自走了出去。
门阖上的瞬间,谢煜城顶了顶后槽牙,低声骂了句“草”,似是在为自己没能看到期待中精彩纷呈的气鼓鼓的表情而懊恼。
他知道温时卿口中的喜欢是妹妹对哥哥的喜欢。
每一天,谢煜城都提醒自己,别忘了妈妈。
对这对母女的友好就是对亲生母亲的背叛。
他不确定父亲谢国立是什么时候跟杨英搞上的,是在妈妈去世前,还是去世后?
总之在他妈死后不到三个月,杨英便住到了他们家里,睡在了那张他妈妈曾睡过的大床上。
父亲将他妈妈生前的东西全部收了起来,锁在柜子里,不允许家里再有她的痕迹。
多么冷酷、决绝的男人。
谢煜城铁着心绝不给他们任何一个人好脸。
可是,那个小时卿,继母带来的十岁的妹妹,她会在谢煜城被谢国立用藤条抽打得浑身是伤后,半夜悄悄爬上他的床,对着他身上的伤口撅着小嘴轻吹,“哥哥,呼呼就不疼了。”
那个黑夜,谢煜城心脏犹如融化的奶油蛋糕,一点一点地塌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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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点多,谢煜城收拾好了衣服,拎着个手提包打算从家里离开。
杨英过来对他说:“你爸爸病了,这两年他肠胃不好,经常恶心,吃饭也很少,你在家时该多陪陪他。”
谢煜城微怔,他一直以为老头子虽然腿脚不好,但身体还算硬朗。
“去医院检查过吗?”
“检查过,医生就是说肠胃的问题,得调理。”
“我去看看。”他将手提包放回房间,推开主卧门。
谢国立正倚在床边看书,这两天因为吃不下东西,瘦了一圈,两颊微微凹陷。
“你怎么样?”
到底是他亲爸,不问候两句也说不过去。
“没事儿,”谢国立扯出个微笑,“最近肠胃不大好。”
“你这次回来,几时走?”
谢煜城没告诉谢国立自己打算辞职,买个卡车单干。假如说了,谢国立定会大发雷霆不同意,他索性瞒着。
“厂里给休一段长假,可能再过几天吧。”
“回来了就待在家老老实实休息,让你杨姨做点好吃的。天天在外面瞎跑,你也不嫌累。”
杨英系着围裙走过来,“晌午在家吃饭吧。”
谢国立也说:“吃过饭再走。”
谢煜城思虑片刻,没吭声。
老头子这两天身体不好,还是别气他,气坏了自己不成罪人了。
谢国立见儿子沉默,这是答应留下吃中饭了。他顿时来了精神,穿好衣裳坐在客厅跟儿子聊天。
电视机里放着黑白无声默片,温时卿给谢国立冲了一杯蜂蜜水,给谢煜城倒了杯茶叶水,随后安静地坐在餐桌旁择青菜。
谢国立端起保温杯呷口水,甜丝丝的,喝进去胃里一阵暖,他朝温时卿微笑一下,随即转头问儿子:
“在外面谈女朋友没有?”
女孩儿择菜的手微微顿了一下,竖起耳朵,缓慢地将发黄的青菜叶子择掉。
谢煜城大马金刀斜倚在单人沙发上,眼神并不看他父亲,视线不自觉落在那双摘菜的手上,细白,柔嫩,指甲修剪得圆而平整。
他喉间干涩,端起茶杯饮了两口,懒洋洋应道:“没谈。”
“你也老大不小,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了。隔壁的张婶来过好几次,说要给你介绍对象,你次次都不在家。”
谢国立摸兜想点一支烟,又想起杨英说不允许他再抽,将烟都收起来了,手摸了个空。
“不想考虑。”
“为什么?”
“结婚干嘛?”
谢国立语重心长:“到了年纪就该结婚,结了婚起码有个伴儿,两人踏踏实实过日子总比你一个人强。”
“当然,你要是有心爱的姑娘,也可以领回家看看。合适的话,我就帮你去跟人家父母说亲。”
谢煜城一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舌尖在口腔内扫了一圈,跟他父亲对视,冷不丁嗤笑一声:
“爱?什么是爱?你当初跟我妈浓情蜜意的时候天天说爱她,结果呢?”
谢国立被这句话气得不轻,呼吸沉沉,隐忍着情绪,“别提你妈。”
“呵,提都不能提了,断情绝义真有你的啊,谢国立。”
杨英在厨房听见了父子俩吵嘴,忙过来当和事佬,“国立,煜城好不容易在家吃顿饭,你这是干什么?”
她又赔笑对谢煜城道:“煜城,你别生气,你爸主要是操心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像囡囡,接下来她也要相亲呢。你们长大了,都该考虑考虑个人问题,你们自己不考虑,我们做父母的就得替你们考虑。”
谢煜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玩味地看向坐在餐桌边的温时卿。
她表情无措,连忙摆手,“不是,我,我没有要相亲。”
温时卿对她妈道:“妈,我跟您说过我不相亲,我还这么小,想先工作两年再说。”
杨英说:“囡囡,妈都是为你好。早点成家,以后也能有个男孩照顾你呵护你。有个媒人来家提过好几次了,男孩子家境非常不错,跟你年龄差不多大,长得也帅气,我前天答应了她,周日让你俩见见。成不成另说呢,就当交个朋友了。”
“妈,你......”
谢国立也开口道:“时卿,你最听话了,给你哥做个表率。”
温时卿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炙烤的鸭子,已经死透了。
她耷拉着脑袋,任凭谢煜城那道瘆人的视线盯穿自己。
吃完饭后,杨英在厨房刷锅,谢国立回了房间,温时卿拿着抹布心不在焉地擦桌子。
碎花裙裙摆随着窈窕的身影晃动,***出的细长手臂和脖颈白得发光,腰身盈盈一握,整个人娇小得像朵初开的花。
谢煜城提着包打算出门,迈开两步又退回来,到温时卿身后。
鼻腔内涌入一阵香软气息,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带着几分讥诮:
“妹,记得跟我分享下你的相亲心得,要是看上哪个男人了,哥也能帮你把把关。”
温时卿手一僵,良久应了声:“好。”
谢煜城脸上肌肉跳动,冷呵一声,手提包往肩后一甩,转身走了。
院子外轰隆隆的摩托响声格外震耳欲聋,随着“呜~”地一下,声音渐行渐远,彻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