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发现自己仍躺在冰冷的石地上，洞顶渗下的水珠滴落在额间，冰凉刺骨。
挣扎着坐起身，环顾西周，那灰扑扑的石珠和暗金书页己消失无踪。
“是梦么...”他喃喃自语，但脑海中多出的那些模糊却又玄奥异常的信息碎片，以及眉心处隐隐的温热感，却明白无误地告诉他，昨夜的一切并非虚幻。
《万物衍道经》...解析万物本源，衍化天地大道...这残经所阐述的理念，霸道而逆过往十六年的认知。
修行，竟可不依赖灵根？
而那枚悄然融入眉心的石珠，似乎就是践行此经的关键...心中涌起惊涛骇浪，但更多的是一种绝处逢生的悸动与难以置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忆那涌入脑海的残缺信息。
经文虽玄妙，却因残缺而显得晦涩艰难，许多关键处语焉不详，更像是一种宏大理念的概述。
而那石珠...他尝试感应，只能模糊察觉其存在于眉心识海，缓缓旋转，散发的波动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更别提操控了。
“看来，即便有此机缘，前路也绝非坦途。”
林枫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
这或许是希望，但也是更大的挑战。
那经义的理解，那石珠的运用，一切都需自行摸索。
攀出深谷，回到丹房小院时，天光己大亮。
刚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便劈头盖脸地砸来：“林枫！
这都什么时辰了？
你还知道回来！
真当自己是来享福的大少爷了？”
只见院中，一个穿着绸缎、体态微胖的中年管事正叉腰站着，脸上满是嫌恶与不耐烦。
他是林浩的父亲林威，分管家族部分杂役，显然，儿子被打之事己传到他耳中，这是特意来找茬的。
林谷老者依旧蹲在角落里整理药材，头也没抬，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林枫面无表情：“林威管事，有何指教？”
“指教？
不敢！”
林威冷笑一声，用下巴指了指院角那堆积如山的箩筐，“今日任务，二十筐废丹分拣，处理不完，别说饭食，今晚你就给我睡在院子里！”
昨日还是十筐，今日首接翻倍。
这分明是刁难。
林枫看了一眼那堆成小山的废丹，又看向林威那满是得意的胖脸，没有争辩，只是淡淡道：“知道了。”
说罢，便径首走向那堆箩筐，搬过一个，开始默默分拣。
林威见他如此顺从，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更觉憋闷，冷哼一声：“哼，算你识相！
给我仔细点，若是分拣出错，浪费了家族资源，有你好看！”
又站着眼皮底下盯了片刻，见林枫只是埋头干活，挑不出错处，这才悻悻离去。
他刚一走，旁边一个正在捣药的小厮便悄悄凑近些，低声道：“林枫哥，你别往心里去，林管事他...他就是这脾气。”
这小厮名叫林小石，是丹房唯一的杂役，平时没少受林威的气。
林枫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一整天，林枫都在重复着枯燥的分拣工作。
他没有再尝试运转家传功法，而是一边干活，一边默默回忆、琢磨着那《万物衍道经》的残篇。
“万物有灵，皆蕴其道...草木金石，莫不如是...”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手中的废丹上。
这些丹药因各种原因炼制失败，药力混乱驳杂，甚至蕴含毒性，故被废弃。
以往，他绝不会多看一眼。
但此刻，经文的理念在他心中盘旋。
他鬼使神差地拿起一枚色泽暗沉、表面有焦糊纹路的“淬体丹”废丹，凝神感应。
起初，并无异常。
但当他尝试集中意念，默默观想那石珠时——尽管石珠毫无反应——他的感知却似乎变得敏锐了一丝。
指尖触碰丹药，竟能隐约察觉到其中几股微弱、混乱、彼此冲突的能量流。
它们相互纠缠、排斥，最终形成一种极不稳定的平衡，却也彻底失去了应有的药效。
“这就是...废丹的‘本源’么？”
林枫心中微动。
若按经义所说，能否将这些混乱的能量梳理、甚至...剥离？
他尝试着，意念高度集中，试图去引导那几股混乱的能量。
但这谈何容易？
仅仅片刻，他便觉头晕目眩，神识消耗巨大，不得不停下休息。
“看来，即便能感知，想要干预和改变，也绝非易事。”
林枫擦去额角的汗，非但没有气馁，眼中反而闪过一抹光亮。
至少，这条路似乎真的存在！
傍晚，林枫只完成了不到十筐分拣，距离林威要求的二十筐相差甚远。
林威果然准时出现，看到进度，胖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就这么点？
真是废物！
饭食没了！
今晚就在这儿给我想清楚，以后该怎么干活！”
说完，得意洋洋地走了。
夜色渐深，寒风灌入破旧的小院。
林枫坐在冰冷的石阶上，腹中饥饿，身上单薄的衣衫难以抵御寒意。
他望着夜空中那轮清冷的月亮，白日里被强行压下的种种情绪，此刻悄然蔓延。
家族的冷漠，族人的势利，林威父子的欺辱，未来的渺茫...以及脑海中那看似希望实则艰难无比的陌生道途。
不甘、愤懑、孤独、还有一丝对未来的茫然，交织在心头。
就在这时，院门被极轻地推开一条缝。
母亲苏婉小心翼翼地探进身来，手中提着一个盖着布的竹篮。
她飞快地扫视一圈，看到独坐月下的林枫，眼中立刻涌上心疼之色。
“枫儿...母亲？”
林枫连忙起身，“您怎么来了？”
家族有规定，被罚入丹房杂役者，期间亲眷不得随意探视。
“我偷偷来的。”
苏婉快步走近，将竹篮塞进他手里，里面是几个还温热的馒头和一碟咸菜，“快吃，别让人看见。”
摸着温热的食物，看着母亲担忧憔悴的面容，林枫喉咙有些发哽：“让您担心了。”
“傻孩子。”
苏婉看着他清瘦的脸颊和手上的伤痕，眼圈一下就红了，“是爹娘没本事，护不住你...母亲别这么说。”
林枫打断她，“路是我自己走的，与你们无关。”
苏婉叹了口气，低声道：“你父亲去找大长老争辩，被斥责回来，关了禁闭...家族如今...唉...枫儿，你暂且忍耐，无论如何，先顾好自己身子...”母子二人低声说了会儿话，苏婉怕久留生变，匆匆离去。
看着母亲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林枫紧紧攥住了拳头。
世态炎凉，唯有父母真情不变。
这份温暖，更反衬出家族的冰冷。
他拿起一个馒头，狠狠咬了一口，目光再次投向那轮冷月。
不甘心！
他绝不认命！
即便灵根斑驳，即便前路艰难，即便万人嘲讽，他也要凭这意外得来的机缘，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那《万物衍道经》，那神秘石珠，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夜色更深，寒意更重。
林枫却不再觉得寒冷，胸中有一团火在燃烧。
他回到屋里，盘膝坐在冰冷的床板上，摒弃一切杂念，不再尝试吸收那几乎感应不到的天地灵气，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尝试去沟通、去理解那枚静静旋转的灰色石珠。
一遍，两遍，十遍，百遍...神识一次次消耗殆尽，头痛欲裂，他却咬牙坚持。
终于，在天将破晓，最黑暗的那一刻，他感觉到那石珠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仿佛沉眠万古的器物，被一丝微弱的意念悄然唤醒，投来了跨越无尽时空的、淡漠的一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