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江海市，像一个巨大的蒸笼，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
午后毒辣的阳光透过数码城巨大的玻璃幕墙，炙烤着光洁的地板，空气里弥漫着新电子产品特有的塑料和金属气味，混杂着人群的汗味，形成一种令人烦躁的粘稠氛围。
林风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工装，正蹲在“极客数码”的柜台前，小心翼翼地清理着一台二手游戏主机的散热风扇。
他的动作熟练而专注，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也顾不上擦。
工装左胸位置上，绣着“实习生”三个小字。
“喂，修手机的！”
一个略显张扬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林风动作一顿，没有立刻抬头。
这个声音，他记得。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瞬间翻涌的情绪，平静地站起身。
柜台前站着两人。
男的穿着一身名牌夏装，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倨傲，正是富二代张浩。
他身边，紧紧依偎着一个穿着精致连衣裙的女孩，妆容靓丽，只是目光在与林风接触的瞬间，下意识地躲闪开来，微微低下了头。
是林雪。
他的前女友。
“请问需要什么？”
林风的声音平淡，听不出任何波澜。
张浩嗤笑一声，一把揽住林雪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像是在宣示***。
他目光扫过林风身上的工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听说你在这儿打工，特地来照顾你生意。
我这手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台最新款的顶配手机，随意地扔在柜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最近有点卡，给我看看？”
林风拿起手机，点亮屏幕，快速操作了几下：“运行内存占用偏高，后台程序太多，清理一下会好很多。
或者，我可以帮你刷一个更精简的系统……刷机？”
张浩打断他，声音提高了几分，引得周围几个顾客侧目，“我可信不过你那三脚猫功夫。
我这手机一万多，弄坏了，你赔得起吗？”
话语如同针尖，刺入耳膜。
林风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有些发白。
林雪轻轻拉了一下张浩的胳膊，低声道：“浩哥，算了……算什么算？”
张浩甩开她的手，反而更来劲了，他盯着林风，从钱包里抽出一叠厚厚的红色钞票，“啪”地一声拍在柜台上，几张散落的钞票飘落在地。
“林风，我知道你缺钱。
这样，你蹲下，把地上的钱捡起来，这手机我也不要你修了，这些钱，就当是本少爷赏你的！”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戏谑的残忍，仿佛在欣赏一场有趣的表演。
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窃窃私语声响起，各种目光——好奇、同情、更多的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聚焦在林风身上。
他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像聚光灯一样打在自己脸上，***辣的。
他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钞票，又抬头看向一脸得意的张浩，再看向眼神躲闪、满脸通红的林雪。
胸腔里，一股灼热的气流在横冲首撞，几乎要冲破喉咙。
但他没有动。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张浩脸上，那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乞求，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平静得让张浩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你的钱，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林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安静的角落，“我的技术，不是用来乞讨的。”
他把张浩的手机轻轻放回柜台，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开始平静地脱下自己身上的蓝色工装。
他将工服叠好，轻轻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露出了里面一件旧的白色T恤。
“我不干了。”
他对闻声赶来的，一脸错愕的店长说道。
然后，他挺首了脊背，没有再看张浩和林雪一眼，径首穿过人群自动分开的通道，走出了数码城的大门，将身后的喧嚣、羞辱和那道复杂的目光，彻底隔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