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志脱口而出的“暴论”，令我心中一惊，但既然身为一方封疆大吏，我自然不能表现得太过焦虑，只能端起面前的茶杯，浅啜一口掩饰尴尬，随后再徐徐问道：“哦？
杨提辖何出此言？”
杨志见我问得如此从容，却反而不免踌躇起来。
我见其如此忐忑，情知此事关系重大，连忙宽慰道。
“杨提辖但说无妨，纵使对方有通天手段，本官拿不得他，朝中不还有老太师嘛！”
听我提及蔡京，杨志更是脸沉如水。
见他如此反应，我心中不免一紧，连忙压低声音道：“此事莫非与太师有关？”
杨志闻言连忙上前两步，压低声音道：“正是……”（好、好、好！
好你个蔡京，我本以为你会是我在这水浒世界里的靠山，谁能想到你竟然还想谋害于我！
）我虽然忍不住在心中将蔡京全家问候了一遍，但脸上还是努力维持着平静，继续低声问道：“展开说说！”
杨志虽然对我这个跨时代的表达有些诧异，但此刻也只以为是自己读书太少。
整理了一下措辞之后，以极低的声音言道：“恩相久历朝堂，自知本朝新旧党争之事。”
虽然不是穿越前不是历史专业的学生，但这段时间融合了梁世杰此前的记忆，我对这个“水浒传”世界的朝堂形势倒是多少有些了解。
所谓“新旧党争”，指的是自熙宁二年（1069年）由王安石推行新政所引发的一系列朝堂争斗。
朝中各派大员基于自身利益选择站队，进而形成了以王安石、吕惠卿、曾布、章惇、韩绛等人为首的“新党”，以及韩琦、司马光、欧阳修、苏轼等人为首的“旧党”。
两派相互敌视，掀起了长达五十余年的连场恶斗。
期间，新党、旧党都曾一度占据上风。
只是随着“端王”赵佶登基以来，重用曾为王安石看中的蔡京，目前来看倒是“新党”笑到了最后。
（杨志这样一个赳赳武夫竟然会突然提及新旧党争，看来此事必有蹊跷！
）我一边在梁世杰的记忆中排查起新、旧两党的各色人物，一边颔首示意，让杨志继续说下去。
杨志见我没有呵斥他这个武夫妄议大臣，便也壮着胆子继续说道：“恩相于朝中各路大员自然了若指掌，但对这新旧两党在军中的分野恐知之不详吧？”
（新、旧两党竟然在军中还有自己的人马？
也对，他们都是权倾朝野的人物，在军中扶植一些自己的势力也纯属正常。
）杨志的话虽然为我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但此时的我毕竟是他的“恩相”，自然不能承认自己一无所知，便只能硬着头皮道：“此事倒也曾听家父与太师说起过，只是不甚了了，还请杨提辖为本官拆解一二。”
杨志环顾一下左右，见管家梁隆早己识趣的领着几个小厮矗立得远远的。
这才放心言道：“其实本朝自太祖杯酒释兵权以来，便兵无常将、将无常兵。
所谓新旧两党在军中的分野，说到底也不过是将门世家的倒向而己。”
（将门世家？
这个梁世杰的记忆库倒是有些资料。
且让我来表现个现充！
）我心中窃喜，当即活学活用道：“杨提辖所说的莫不是本朝将门中的高、曹、呼、杨、种五家？”
杨志见我脱口而出，当即用力点头道：“恩相所言正是，这五家之中高、曹两家从龙最早，圣眷最隆，自然与各方纠葛也最重。
是以最为敌视新法！”
我一边调取着梁世杰的记忆，一边微微颔首道：“不错，从昔日曹太后倚重韩琦；高太后起用司马光，便可见高、曹两家对新旧两党的态度了。”
略一思量之后，我又低声问道：“那杨提辖所言有人要害本官，莫非便与高、曹两家有关？”
杨志闻言，神色变得更为凝重：“恩相明鉴，今上虽然倚重太师，但旧党势力却暗中潜伏，虎视眈眈，这大名府看似风平浪静，实则却也是暗流涌动……”听到此处，我不禁暗自苦笑。
这穿越而来第一天，便欠下老丈人十万贯的债，而今又卷入这新旧党争的漩涡之中。
这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
就在我一脑袋官司之际，堂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梁隆听到那远远传来的声声呵斥，竟战抖如筛糠。
什么东西那么恐怖？
我也不禁起身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