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德古玩市场彻底醒了，喧嚣的声浪如同涨潮。
老张背着更显沉重的工具包，穿行在摊位间。
还清了那压在心尖三年的五十六万巨债，他感觉背上那座无形的大山终于被掀翻了，连带着脚步都轻快了几分。
脸上依旧是那副木讷、带着点常年劳作疲惫的神情，但眉宇间那份被生活重压刻出的愁苦，却淡了许多，眼底深处，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静和探寻。
“老张！
东头‘集雅轩’的射灯又不亮了，忙完这边过去瞧瞧？”
卖旧瓷器的赵老板招呼道。
“成，赵老板，一会儿就去。”
老张点头应着，目光却像无形的探针，悄然拂过道路两旁堆积如山的旧货。
玉佩赋予他的那份奇异感知，在一次次“聆听”金属的“呼吸”后，似乎也悄无声息地壮大了。
范围己能覆盖小半个摊位，对那微弱“暖意”的捕捉也更为精准。
他走到市场相对清静的西南角，“博古轩”斜对面新支起了一个小摊。
摊主是个生面孔的年轻姑娘，约莫二十五六岁，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简单的棉麻衬衫和牛仔裤，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气质文静，与周遭喧闹的古董贩子们格格不入。
摊位上东西不多，摆放得却很整洁：几摞旧书，一些零散的文房小件，几件看着普通的铜器瓷器，还有一面巴掌大小、边缘有些变形、布满绿锈的铜镜随意地放在角落。
老张的目光掠过那面铜镜时，脚步微微一顿。
胸口的玉佩，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悸动！
不同于以往感应到古金属的“暖意”，这次的感觉…更像是指尖轻轻拂过通了微弱静电的金属表面，带着一丝微麻的“吸力”！
这感觉极其陌生，瞬间攫住了他的注意力。
那姑娘正低头专注地看着一本厚厚的旧书，眉头微蹙，似乎在研究什么。
察觉到有人停在摊前，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略显腼腆但很真诚的笑容：“您好，随便看看。”
老张蹲下身，状似随意地翻看摊上的旧书，多是些六七十年代出版的文史类书籍，品相一般。
他的眼角余光却始终留意着那面铜镜。
“姑娘，新来的？”
老张拿起一本《赤脚医生手册》（1973年版），随口问道。
这书他熟，上次那本《针灸图解》可帮了大忙。
“嗯，刚来几天。”
姑娘推了推眼镜，声音清亮，“我叫苏晚，在读历史系研究生，趁着假期，把家里老爷子以前收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摆出来，看看能不能换点研究资料费。”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苏姑娘。”
老张点点头，目光终于“自然”地落到那面铜镜上，伸手拿了起来。
入手冰凉沉重，铜锈斑驳，镜面模糊不清，只能照出个扭曲的人影。
背面是常见的海兽葡萄纹，但铸造显得颇为粗劣，纹饰模糊，边缘还有几处明显的磕碰变形。
怎么看，都像是个粗制滥造的近代仿品，甚至是做旧的假货。
然而，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镜背那粗糙纹饰的瞬间，胸口的玉佩猛地一跳！
那股微麻的“吸力”感陡然增强！
与此同时，他体内那股被电流激活、日夜运转不息的“气”，竟不受控制地微微加速，劳宫穴的位置隐隐发热，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
老张心中剧震，脸上却不动声色，甚至微微皱起眉，用手指捻了捻镜背的锈迹，又对着光看了看模糊的镜面，一副行家看走眼的表情：“啧，这镜子…年头看着不老啊？
背面这纹，铸得也太糙了点儿。”
苏晚脸微微一红，带着点初出茅庐的窘迫：“您…您眼力真好。
这镜子确实…是我爷爷当年下乡收东西时，搭着别的货一块儿来的，没花几个钱。
我查过资料，这种海兽葡萄纹流行于唐，但工艺这么差的…估计是晚清民国时候的仿品，或者…就是近代的。”
她语气坦诚，没有半分掩饰。
“哦…”老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手指依旧摩挲着镜背粗糙的纹路。
那股奇异的“吸力”和体内“气”的躁动越来越明显。
“看着是旧，就是品相差了点，”他放下镜子，又拿起旁边一个同样布满绿锈、小巧的青铜带钩，“这个呢？”
苏晚显然对带钩更熟悉些，介绍起来流畅许多：“这个带钩倒是战国样式的，蝉形，虽然锈重，但形制还算规整，算是个开门的老件儿，可惜品相一般，钩首断了……”两人聊了几句青铜器，老张话锋一转，又回到那面铜镜上：“苏姑娘，这镜子…虽然糙，但看着厚实，拿回去磨磨锈，当个镇纸或者压画轴，倒也行。
你打算卖多少？”
苏晚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镜子还有人要，愣了一下，犹豫道：“这个…您真要？
给…给二十块钱，您拿走？”
她报了个近乎白送的价格，显然对这镜子毫无信心。
老张心里松了口气，脸上却露出一丝“捡便宜”的憨笑：“行！
二十就二十！
正好缺个压东西的。”
他爽快地从那个洗得发白、鼓鼓囊囊的帆布钱包里，掏出两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仔细捋平了递给苏晚。
然后，像怕对方反悔似的，迅速将那面沉甸甸、毫不起眼的铜镜塞进了工具包。
苏晚接过钱，看着老张那副老实巴交又有点“占小便宜”的样子，忍不住抿嘴笑了笑，觉得这电工师傅还挺实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