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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0-26

第一章 琴弦上的茧林小满站在音乐厅后台的穿衣镜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小提琴的E弦。

松香的粉末沾在指腹,像一层薄薄的月光。镜中的女孩穿着件洗得发白的演出服,

湖蓝色的缎面早已失去光泽,袖口磨出的毛边在暖黄的灯光下支棱着,

像某种倔强生长的植物。"还有十分钟。"工作人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满深吸一口气,

将小提琴夹在肩头。琴身贴着锁骨的位置有一道浅浅的凹痕,

那是三年前市级比赛留下的纪念——当时她正拉到《流浪者之歌》最激昂的段落,

E弦突然崩断,金属弦像条愤怒的蛇弹开,在琴身留下了这道永恒的印记。

那天台下的哄笑声至今还在耳边打转,更清晰的是母亲站在后台出口的身影。

她穿着沾着菜汁的围裙,手里攥着刚从菜市场抢来的打折萝卜,

看见女儿抱着断弦的提琴出来,只轻轻叹了口气:"女孩子家搞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不如早点跟我学卖菜。"这句话像根生锈的针,扎进心里最嫩的地方。三年来,

每一次练琴到深夜,每一次在寒风里抱着提琴盒奔波,这根针都会隐隐作痛。"下一位,

林小满。"报幕员的声音穿透厚重的丝绒幕布。小满闭上眼,将琴弓搭在弦上。

弓毛与琴弦接触的刹那,她突然想起十五岁那个暴雨夜。阁楼漏雨,

雨水顺着天花板的裂缝滴在谱架上,晕开一小片墨迹。母亲冲上来掀翻了谱架,

琴弓摔在地上断成两截。"你爸走得早,我起早贪黑供你吃穿,

不是让你搞这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母亲的吼声混着雷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可她转身下楼时,却在楼梯口停顿了三秒。小满透过门缝看见,母亲用围裙擦了擦眼睛,

轻轻带上门,留下一句被风雨揉碎的话:"......别弹太晚,当心着凉。

"聚光灯骤然亮起,小满踩着光的轨迹走向舞台中央。深色的提琴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她用在地下通道拉琴攒的钱,加上卖血换来的三百块,从旧货市场淘来的二手货。

琴身上刻着模糊的字迹,依稀能辨认出"1987"的字样,比她的年纪还要大。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像一片沉默的海。小满的目光掠过前排的评委席,掠过举着荧光牌的学生,

最后在第三排中央定住——那里坐着母亲。母亲今天穿了件深蓝色的旗袍,

领口别着枚珍珠胸针,是她结婚时的嫁妆。小满上周趁着母亲睡熟,

偷偷将演出票塞进她的枕头底下,上面用红笔写着"市音乐厅,晚上七点"。

她做好了票根被丢进垃圾桶的准备,就像过去三年里,她偷偷放在母亲床头的音乐会宣传单,

第二天总会出现在楼下的废纸篓里。琴弓落下,《月光奏鸣曲》的旋律从琴弦间流淌而出。

不是老师要求的贝多芬原版,而是她自己改编的版本。在慢板乐章的结尾,

她悄悄加入了半拍江南小调的尾音——那是母亲年轻时在缝纫机前哼过的调子,

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指尖在指板上跳跃,小满看见台下母亲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蜷缩。

她忽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第一次带她去少年宫报名。

报名处的老师捏着她的手指说:"这孩子指节太长,不适合弹琴。

"母亲硬是塞给老师两斤刚上市的草莓,红着眼圈说:"您让她试试,她听收音机里的歌,

听一遍就能用铅笔敲出来。"后来那盒草莓被退了回来,母亲却用省下来的菜钱,

给她买了把塑料玩具小提琴。小满每天抱着玩具琴在巷口拉,邻居们都说吵,

母亲却搬个小板凳坐在旁边,一听听一下午,还说:"我家小满拉的《东方红》,

比收音机里的还好听。"琴声渐入***,

小满的眼前浮现出那些被音乐填满的琐碎日常:在菜市场帮母亲看摊时,

她用计算器的按键敲出《梁祝》的旋律;在餐厅后厨洗盘子时,

她拿两根筷子在不锈钢盆上打拍子;就连去年急性阑尾炎住院那半个月,她躺在病床上,

也用输液管滴落的水珠声数着节拍......那些被生活磨出的茧,

此刻都成了琴弦上最动人的共鸣。第二乐章的快板部分,小满的右手突然抽筋。

她强忍着刺痛继续拉奏,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三年前的失败像潮水般涌来,

评委刻薄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技巧尚可,但毫无感情,像台精准的机器。"她偷偷抬眼,

看见母亲正身体前倾,双手紧紧攥着旗袍的开叉处,指节泛白。母亲的头发比去年又白了些,

鬓角处别着朵淡紫色的绒花,是巷口那家两块钱一朵的便宜货。小满忽然想起今早出门前,

听见母亲在镜子前叹气:"人老珠黄,穿什么都不好看了。"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高音区的E弦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断裂声,像极了三年前那场失败的比赛。

小满的弓子僵在半空,台下传来嗡嗡的议论声。她看见前排的评委皱起眉头,

旁边有观众开始低头看手机。母亲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手里的手帕飘落在地,露出里面包着的东西——是颗用红绳系着的虎牙,

小满小时候换牙时,母亲用白酒泡过说能辟邪。台下的骚动越来越大。小满的指尖颤抖着,

想要弯腰去捡断弦,却看见母亲弯下腰,捡起手帕,对着她的方向轻轻点头。

阳光透过音乐厅的玻璃窗,在母亲的银发上镀了层金边,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

小满读懂了那个口型——"别怕"。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母亲摔断她的琴弓后,

也是这样站在楼梯口,用口型说"别怕"。那天半夜,小满听见母亲在厨房偷偷哭,

然后传来胶水粘合木头的声音。第二天早上,那把断成两截的琴弓被粘好放在床头,

上面缠着新买的防滑胶带。小满忽然笑了,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小提琴的F孔上,

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她抬手抹掉眼泪,将断弦的E弦拧下来,用牙齿咬着打了个结。

然后,她抬起琴弓,改变了旋律。不再是规整的奏鸣曲,

摇篮曲、巷口修鞋匠的风箱声、夏夜卖西瓜的吆喝、甚至是阁楼漏雨时"滴答滴答"的节奏。

她用三根弦拉出了菜市场的喧嚣,用跳弓模仿着缝纫机的哒哒声,

用泛音重现了冬夜暖气片里流动的水声......台下渐渐安静下来。

小满看见母亲从旗袍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那只她用了二十年的铁皮饼干盒。母亲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沓零钱,毛票和硬币码得整整齐齐——邻居张阿姨说,

母亲每天收摊后都会把零钱倒在桌上数,一角两角地攒着,说要给小满买架新钢琴。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时,全场寂静了整整十秒。然后,母亲突然鼓起掌来。她拍得那样用力,

掌心都红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周围的观众先是愣了愣,接着,

掌声像潮水般涌来,从零星的几点,到排山倒海的轰鸣。

小满看见评委席上那位最严厉的女教授,正用手帕擦着眼角;看见舞台侧面,

那个总说她"不务正业"的班主任,举着手机录像,

手激动得发抖;还看见第一排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趴在椅背上,用手指轻轻敲着空气,

模仿她刚才的旋律。鞠躬谢幕时,小满的目光再次与母亲相遇。母亲突然做了个奇怪的动作,

她掀起旗袍的下摆,露出脚踝处那块月牙形的伤疤——那是小满五岁时发高烧,

母亲背着她跑了三公里路留下的。当时母亲在纺织厂上夜班,

听说土方子说河边的芦苇根能退烧,就摸黑去河对岸挖,结果失足摔在石头上。

小满忽然明白,母亲一直都在用她的方式记得那些时光。就像她把母亲的叹息谱成旋律,

母亲把她的成长刻进伤痕。第二章 菜市场的咏叹调演出结束后,

小满在后台的走廊里看见母亲。她正背对着她,对着窗户整理旗袍的领口,

月光照在她佝偻的背上,像幅水墨画。听见脚步声,母亲转过身,

慌忙把什么东西塞进旗袍内袋。"妈。"小满轻声唤道。母亲的手顿了顿,

脸上露出局促的笑容:"弹得真好,就是......弦断了的时候,妈的心都揪紧了。

"小满走上前,看见母亲的手指关节处贴着创可贴,虎口处有道新鲜的伤口。

"您的手怎么了?""没事没事,"母亲慌忙把手背到身后,"早上削土豆不小心划的。

"小满却固执地拉起母亲的手。那双手布满老茧,指腹上是常年握菜刀留下的厚茧,

掌心有被热油烫伤的疤痕,手腕处还有道浅褐色的勒痕,是常年挎菜篮留下的印记。而此刻,

右手虎口处的伤口还在渗血,创可贴被血浸湿了一小块。"是不是去给我买松香了?

"小满的声音哽咽了。她知道母亲不认识什么高级松香,只记得三年前带她去乐器店时,

店员说过"法国进口的松香最养弦"。那家店在老城区,离菜市场有五站地。母亲低下头,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我想着好松香能让琴声更好听......"小满再也忍不住,

一把抱住母亲。旗袍料子摩挲着脸颊,带着熟悉的樟脑味和淡淡的油烟香。

这是母亲唯一的体面衣裳,每年只有春节才舍得拿出来穿,今天却为了她的演出,

熨得平平整整。"妈,我不要新钢琴,也不要进口松香。"小满在母亲耳边轻声说,

"您知道吗?我每次拉琴的时候,都能看见您在菜市场卖菜的样子。您给大白菜洒水的时候,

手腕抬得特别有节奏;给顾客找零钱的时候,

手指比钢琴家还灵活;就连您吆喝'新鲜的黄瓜',那个调子都特别像莫扎特的《小夜曲》。

"母亲的身体僵了僵,然后轻轻拍着小满的背,像小时候哄她睡觉那样:"傻孩子,

卖菜哪有什么调子。""有的,"小满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母亲的眼睛,

"您还记得我第一次参加比赛吗?那天您非要给我煮两个茶叶蛋,说'吃了蛋,考试完蛋'。

其实我知道,您把家里仅有的两个鸡蛋都给我了,自己啃的是咸菜馒头。

"母亲的眼圈红了:"那时候穷......""不穷啊,"小满笑着摇头,

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东西,"您看。"那是串用旧琴弦磨成的珠子手链,

每颗珠子都被磨得光滑圆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这是我用断了的琴弦做的,

每根弦都有故事。"小满指着其中一颗深褐色的珠子,

"这根是我在地下通道拉《梁祝》时断的,那天特别冷,手指都冻僵了,拉到'化蝶'那段,

弦突然就断了。有个流浪歌手把他的手套送给我,说'姑娘,你的琴声里有春天'。

"母亲抚摸着那些珠子,指尖微微颤抖:"疼吗?磨这些珠子的时候。""不疼,

"小满摇摇头,"就像您磨菜刀一样,越磨越亮。"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