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歇后，石子与掌心的温度。
宿舍楼下的香樟树还沾着雨珠，风一吹就往下滴，落在宋玖的帆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浅湿的印子。
她攥着刚取到的快递盒——是妈妈寄来的粉色发绳，还裹着一层软乎乎的绒布——脚步放得轻轻的，生怕踩脏刚刷干净的白鞋子。
许愿走在她身侧，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拎着两人的外卖袋，指尖被塑料袋勒出浅浅的红痕。
“走快点，面要坨了。”
她侧头看了眼宋玖，见人还在盯着地面慢慢挪，眉梢微挑：“你再磨蹭，下次取快递我自己来。”
宋玖连忙加快脚步，小声应着“我不慢了。”
刚抬起头，就听见头顶传来“咻”的一声轻响。
她还没反应过来，手背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不算疼，却带着点猝不及防的麻。
低头时，一颗浅灰色的小石子滚到了脚边，沾着点泥土。
“谁啊？”
宋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指尖轻轻揉着手背，眼神往香樟树上扫——枝桠间藏着两个穿校服的小男孩，正探头探脑地笑，手里还捏着好几颗石子。
她的脸瞬间有点白，往后退了半步，刚好撞到许愿的胳膊。
许愿的脚步猛地顿住，低头先瞥见宋玖发白的脸，又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树上的孩子，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
她没先说话，而是把外卖袋往宋玖手里一塞，声音沉了些：“拿着，站这儿别动。”
“许愿……”宋玖攥着外卖袋的手指紧了紧，想拉她的衣角，却见人己经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向树上的孩子，声音不算大，却带着压人的气势：“下来。”
树上的男孩还在笑，其中一个甚至又往下丢了颗石子，这次没砸到人，落在了许愿脚边。
“我们就不下来，你能怎么样？”
小孩的声音带着点顽劣的冲劲，还对着宋玖做了个鬼脸。
宋玖的眼圈瞬间有点红，攥着外卖袋的手微微发颤——她从小就怕这种调皮的孩子，小时候在老家被扔过泥巴，到现在都有点怵。
她想劝许愿“算了吧”，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许愿弯腰捡起了脚边的石子，指尖捏着石子转了转，抬眼时眼神冷了些：“我数三个数，下来。
一——”第一个数刚落，树上的孩子就有点慌了，互相看了看，却还是没动。
“二——”许愿的声音又沉了些，往前迈了一步，指尖的石子被捏得更紧，指节泛白。
宋玖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不那么怕了——许愿的个子不算特别高，却站得笔首，像棵能挡风的小树。
她咬了咬唇，小声喊：“你们快下来呀，会摔的……”这话像是提醒了那两个孩子，其中一个脚滑了一下，惊呼着抓住了树枝。
许愿的眉头皱得更紧，没再数“三”，而是伸手扶住了树干：“抓紧，慢慢爬下来，别逞能。”
两个男孩这下不敢再闹，手脚并用地往下爬，落地时还踉跄了一下。
许愿上前一步，把手里的石子丢在地上，声音依旧冷：“知道扔人石子不对吗？
要是砸到眼睛，你们爸妈知道吗？”
小孩低着头，小声说“知道错了”，还偷偷瞟了眼宋玖。
许愿没再凶他们，只是指了指小区门口的方向：“赶紧回家，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们扔东西，就找你们老师。”
看着两个孩子跑远，许愿才转身往宋玖这边走。
刚走近，就看见人还攥着外卖袋，眼圈红红的，手背那处被砸到的地方，隐约有点红痕。
她的语气瞬间软了些，却还是带着点“刀子嘴”的习惯：“你刚才怎么不躲？
站在那儿当靶子吗？”
宋玖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没反应过来……”说着，还把另一只手藏到了身后——刚才揉手背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泥土，指缝里沾了点灰。
许愿没错过她的小动作，伸手把她的手拉了过来，指尖轻轻翻开她的掌心。
果然，指缝里藏着泥，手背的红痕也比刚才明显了些。
“你躲人的时候没反应，藏手倒是快。”
她吐槽了一句，却从口袋里摸出湿纸巾，拆开包装递过去：“擦干净，别蹭到衣服上。”
宋玖接过湿纸巾，低着头慢慢擦手，指尖碰到手背的红痕时，还是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
许愿听见了，凑过去看了眼，眉头又皱起来：“很疼？”
“不、不疼，就是有点麻。”
宋玖连忙摇头，怕她担心，还把手背凑到她眼前晃了晃，“你看，没事的。”
许愿没说话，转身往宿舍走，走了两步见宋玖没跟上来，又回头喊：“还站着干嘛？
面真要坨了。”
宋玖连忙跟上，手里还攥着没擦完的湿纸巾。
两人走进宿舍楼，电梯里没人，许愿盯着数字键，忽然开口：“下次再有人扔东西，你就往我身后躲，别自己硬扛。”
“可是……”宋玖想说“你也会被砸到”，却被许愿打断：“我比你反应快，砸不到。”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有点别扭，“而且你手那么软，砸到了疼，我不怕疼。”
电梯门开了，许愿先走出电梯，脚步放慢了些，等着宋玖跟上来。
回到宿舍，她把外卖盒放在桌上，没先吃面，而是转身打开自己的行李箱，从最底下翻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是之前备着的跌打损伤药膏，瓶身上还贴着标签。
“过来。”
许愿坐在椅子上，拍了拍旁边的位置。
宋玖走过去坐下，看着她拧开药膏盖子，指尖沾了点白色的药膏，轻轻涂在手背的红痕上。
药膏有点凉，涂上去却很舒服，宋玖忍不住小声说：“谢谢你，许愿。”
“谢什么？”
许愿的指尖还在轻轻揉着她的手背，语气淡淡的：“要是你手肿了，下次谁贴贴纸？
总不能让我自己贴那些幼稚的小熊吧。”
宋玖听着她的话，却笑了——她知道，许愿只是不好意思说关心的话。
她看着许愿认真涂药的样子，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口，小声说：“那下次我帮你贴好多好多贴纸，贴满你的笔记本。”
许愿的指尖顿了一下，没抬头，却轻轻“嗯”了一声。
窗外的雨己经停了，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两人交叠的手背上，暖融融的。
宋玖看着手背上的药膏，又看了看许愿的侧脸，忽然觉得，被小石子砸到这一下，好像也没那么糟糕——至少让她知道，有人会站在她身前，会为她撑腰，还会用自己的方式，偷偷给她温暖。
涂完药，许愿把药膏放在宋玖的书桌抽屉里，还不忘叮嘱：“要是明天还疼，就再涂一次，别硬撑着不说。”
“我知道啦。”
宋玖点点头，打开外卖盒，把筷子递到她手里，“快吃面吧，真的要坨了。”
许愿接过筷子，夹了一口面，嚼了嚼，忽然说：“下次取快递，我还是跟你一起。”
宋玖抬头看她，眼里带着点疑惑。
“免得你又被石子砸，还得我给你涂药。”
许愿的耳朵尖有点红，飞快地低下头，又夹了一大口面，像是在掩饰什么。
宋玖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头咬了口面，心里甜丝丝的——原来刀子嘴的人，心是这么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