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光线折射成无数碎金，洒在香槟塔晶莹的曲面。
林晚星站在宴会厅中央，白色礼服的裙摆像一朵被迫绽放的花。
她无意识地咬住下唇，尝到一丝口红甜腻的味道。
“生日快乐，晚星。”
父亲林国栋举杯，声音洪亮得恰到好处，“十八岁快乐。”
周围响起礼貌的掌声。
贵妇们的珠宝闪着冷光，西装革履的男士们微笑颔首。
这是临江市顶级豪门林家的独女成人礼，一场精心策划的社交表演。
林晚星勉强微笑。
她能感觉到堂妹林雨薇的目光，像细针扎在背上。
“谢谢、谢谢大家。”
她说话时总是不自觉重复词语，社交教练训了多年也没改掉。
林夫人的手轻轻搭在她肩上，做了美甲的手指微微用力：“放松，亲爱的。
记得微笑。”
音乐流转。
侍者端着银盘穿梭，鲟鱼子酱在小饼上堆成闪亮的黑色小山。
顾北辰站在不远处的阴影中，校服西装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身形。
他是今晚的特殊嘉宾，林氏集团最新扶持的“青年才俊”。
林晚星听说他刚从海外归来，就被内定为继承人。
他的食指无声地敲击着高脚杯柄，节奏稳定如心跳监测仪。
“切蛋糕了！”
唐笑笑突然从人群中钻出来，手机镜头对准林晚星，“笑一个！
这可是三层巧克力慕斯，够咱们宿舍吃一周了！”
林晚星被好友的活泼感染，真的笑了起来。
唐笑笑总是这样，在所有人端着架子时，她偏偏要大声说话，突然大笑，打破那些虚伪的平静。
司仪邀请众人移步宴会厅中央。
推车上的蛋糕巨大得惊人，糖霜玫瑰精致得不像食物。
林晚星握住银质刀柄时，手微微发抖。
林国栋接过话筒：“在切蛋糕前，我有一份特别的礼物要送给晚星。”
林雨薇突然上前一步，玩弄着鬓边的卷发：“叔叔，是那个惊喜吗？
我都等不及了！”
林晚星的心莫名一沉。
她注意到母亲的手指突然收紧，关节泛白。
侍者捧上一个精致的银盘，上面放着一个朴素的牛皮纸文件袋，与宴会的奢华格格不入。
“这是什么？”
林晚星轻声问。
林国栋的笑容似乎绷得太紧：“一份证明。
证明你是谁，你属于哪里。”
她的心跳突然加速。
刀还握在手里，奶油的甜腻气味突然令人反胃。
司仪接过文件袋，戏剧性地拆开封线。
聚光灯打在纸上，那份文件的标题让林晚星呼吸停滞——《亲子关系鉴定报告》宴会厅鸦雀无声。
连唐笑笑都放下了手机。
“经过DNA检测，林国栋与林晚星的亲权概率为0.0001%。”
司仪念出那句致命的话，声音在麦克风中回荡。
林晚星手中的蛋糕刀哐当落地，在大理石地面上惊起清脆回声。
“这不可能。”
她喃喃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这不可能。”
林夫人的哭泣声打破了寂静。
“国栋，为什么要在今天......”她用手帕掩面，被佣人搀扶着。
人群中爆发出压抑的议论声。
闪光灯闪烁——不知哪家媒体混了进来。
林雨薇的声音尖利地穿透嘈杂：“所以晚星姐不是林家亲生？
那谁才是真正的林家孩子？”
所有的目光投向林国栋。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阴影中的年轻人。
“顾北辰，请上前来。”
少年从阴影中走出，面无表情。
他的目光扫过林晚星苍白的脸，然后停留在林国栋身上。
“经过鉴定，顾北辰是我和林芳的亲生儿子。”
林国栋宣布，“十八年前在医院抱错了。”
宴会厅炸开了锅。
林晚星觉得自己在 underwater。
声音变得模糊，光线扭曲变形。
她看见无数的嘴开合，却听不清任何完整句子。
蛋糕的甜腻气味混合着香水和酒精，令人窒息。
她看见顾北辰接过话筒，听见他冷静得近乎残酷的声音：“我需要时间了解情况。
但血缘无法改变，这是事实。”
事实。
这个词像一把刀。
林晚星向后退去，高跟鞋踩在落地的蛋糕刀上。
白色裙摆沾染了巧克力和奶油，像一道丑陋的伤口。
“晚星！”
唐笑笑试图抓住她的手，被她挣脱。
她转身奔跑。
穿过惊愕的人群，穿过闪烁的灯光，穿过那些怜悯、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
在门口，她几乎撞到一个人怀里。
沈墨白扶住她的肩膀，金丝眼镜后的眼神难以捉摸。
“你还好吗？”
他问，声音温润如常。
林晚星说不出话，只是摇头。
她注意到他推眼镜的动作，那么从容，仿佛眼前的混乱只是一道有趣的物理题。
她继续向前跑，冲出酒店大门，踏入临江市潮湿的夜风中。
豪华礼车在路边排成长队，司机们聚在一起抽烟闲聊，看到她狼狈的样子都愣住了。
她没有停留，径首向前奔跑。
高跟鞋早己脱下来不知丢在哪里，丝袜被路面磨破。
雨水开始落下，冰冷地打在皮肤上。
路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在一处公交站台，她终于停下脚步，蜷缩在广告牌后的长椅上。
雨水顺着头发滴落，混合着脸上的泪水。
精致的发型毁了，妆容花了，白色的礼服裙沾满了污渍。
她颤抖着从手拿包里摸出手机，屏幕裂了一道纹——不知何时摔的。
二十三个未接来电，大部分来自唐笑笑。
一条新信息来自陌生号码：“我是顾北辰。
我们需要谈谈。”
她首接删除。
另一条来自林雨薇：“真遗憾呢，表姐。
需要我帮你收拾寝室东西吗？”
她闭上眼，深呼吸。
雨水的味道洗净了记忆中香槟和蛋糕的甜腻。
一辆公交车驶来，车门嘶哑地打开。
司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犹豫地问：“姑娘，你上车吗？”
林晚星站起来，点了点头。
她翻找手包，找出最后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元纸币。
“去哪儿？”
司机问。
她顿了顿，然后轻声说：“菁华大学，谢谢。”
车缓缓行驶在雨夜街道上，车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斑斓色块。
车内只有几个晚归的乘客，无人注意这个穿着破败礼服的女孩。
林晚星望着车窗倒影中的自己——十八岁生日的 Crown Princess，一夜之间变成无家可归的灰姑娘。
但奇怪的是，在最初的震惊和恐惧之后，一种陌生的平静渐渐浮现。
她不再需要勉强自己咬字清晰，不再需要练习假笑，不再需要记住哪把叉子用来吃哪道菜。
车窗倒影中，她看见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
那是一个真实的、苦涩的、却属于自己的微笑。
公交车驶过临江大桥，江面灯光在雨幕中晕染开来。
对岸就是菁华大学，那里有她靠成绩赢得的宿舍床位，有她偷偷申请的勤工俭学岗位。
有不需要林家千金身份也能生存下去的可能。
她握紧裂屏的手机，知道明天太阳升起时，她的世界将彻底改变。
但此刻，在雨夜公交车的最后一排，她只是林晚星。
不是任何人的女儿。
不是假千金。
只是她自己。
公交车缓缓停靠，她站起身，赤脚踏入积水的地面。
雨己渐小，校园路灯光线柔和。
远处，菁华大学的哥特式建筑尖顶沉默地刺向夜空，像一个个等待被书写的问号。
林晚星抬起头，任由最后的雨点滴在脸上。
她的十八岁生日即将结束。
她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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