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整,万籁俱寂。
潘家园旧书铺“墨渊斋”的二楼,一声突如其来的铃响,像根冰冷的针,刺破了王陌离的梦境。
他猛地从行军床上坐起,黑暗中,心脏擂鼓般狂跳。
借着窗外透进来的、被霓虹灯染成暧昧紫色的天光,他看见书桌角落里的那只青铜铃,正在微微震颤。
铃身不过核桃大小,遍布暗绿色的铜锈。
它没有铃舌。
可它,就是在响。
声音尖细,首往人骨头缝里钻。
一股寒意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王陌离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
脑海里轰然炸响的,是爷爷十年前失踪那天,攥着他的胳膊,瞪着浑浊的双眼说的话:“陌离……听着!
如果哪天,这‘镇魂铃’自己不响而鸣……就是‘它们’找上门了!
别犹豫,立刻回老家祖屋!
灶台底下三尺,有咱们老王家守了一千七百年的东西!
拿到它,才能……才能活命!”
爷爷的话,他曾经只以为是老人家的癔症。
可此刻,在这死寂的深夜,每一个字都像这铃声一样,冰冷地钉进他的心里。
他一夜无眠。
次日清晨,王陌离挂上“东主有喜,歇业三日”的牌子,锁了“墨渊斋”的门。
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里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冷冽。
他买了最早一班回河北老家的高铁票。
太行山深处的老家,残垣断壁,荒草齐腰。
那口熟悉的老灶台,塌了半边。
王陌离没有犹豫,抡起带来的铁镐,对着爷爷说的位置,狠狠刨了下去。
三尺之下,铁镐碰到了一个硬物,发出“铿”一声闷响。
不是木箱或陶罐,而是一个冰冷、坚硬的玄铁匣。
匣子密封得极好,表面刻满了繁复的、早己无法辨认的符文。
他用撬棍费力地撬开。
里面没有金银,只有两样物事:一本颜色暗黄、触手冰凉滑腻的册子。
王陌离指尖一颤——这材质,爷爷说过,是古代秘卷才用的人皮硝制。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
首页是一幅巨大的星图,以山川地脉为线,以历代陵墓为星辰。
图中,一颗代表豫章海昏(海昏侯刘贺墓) 的星辰,正呈现出黯淡、将熄的灰败之色。
旁有朱砂小篆注解:“贺殁而镇。
星黯则封绝,大凶。”
(海昏侯墓……是个封印?
现在封印要失效了?
)另一样,是一枚巴掌大小的玄铁令牌,入手极沉,刻着一个狰狞的鬼头,獠牙中间嵌着一个古篆——“巡”。
巡陵令。
王陌离瞳孔微缩。
老王家守了一千七百年的,竟然是这个?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口袋里的手机尖锐地振动起来。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号码。
划开接听,对面却是一片死寂。
只有一种……极其微弱的、仿佛隔着很远很远传来的……喘息声。
不像是人,倒像是某种破旧风箱在艰难抽动。
几秒后,电话挂断。
紧接着,一条短信跳了出来:“铃响了吧?
东西拿到了?
你爷爷在我们这做客久了,有点想家。
三天后,鄱阳湖畔,望江亭。
只许你一个人来。
铃和谱,换你爷爷的命。”
王陌离死死攥紧了那枚巡陵令,冰冷的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掌心。
爷爷还活着?
这念头让他心脏一抽,但随即便被更大的寒意笼罩。
这是一个阳谋,一个他不得不跳的陷阱。
他看着铁匣里那本人皮硝制的《镇陵谱》,又抬头望向南方。
那里是鄱阳湖,是星辰黯淡之处,也是他命运的拐点。
他试图隐藏在旧书与尘埃中的平静生活,从昨夜铃响的那一刻起,便己彻底落幕。
他不是在走向一个谜团。
他,王陌离,就是这盘跨越千年的巨大棋局中,一颗刚刚被推过楚河汉界的——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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