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第一医院的产科废弃病区藏在住院部西侧，三楼走廊的窗户被木板钉死，缝隙里钻进来的夕阳，把空气里漂浮的霉尘染成淡金色——可这暖光压不住那股味，甜得发腻的腐奶味，像打翻了的过期奶粉，混着消毒水的冷意，往人鼻腔里钻。
林默站在走廊入口，右手攥得指节发白，骨缝里渗着细汗。
他左边脸颊上，淡灰色的霉斑正慢慢变淡，像被体温熨过的墨迹——这是他在控制体内的腐运，怕那东西一失控，连走廊尽头的灰尘都要被染成霉丝。
“你果然会来。”
身后传来女生的声音，脆生生的，却裹着冰碴。
林默回头，看见个穿黑色连帽衫的姑娘，背着个洗得发白的帆布背包，背包带里露着半截的折刀柄刻着晓字。
是苏晓，半年前在便利店堵过他一次，当时她红着眼问“我家店是不是你毁的”，现在她眼底的红没了，只剩警惕，像只炸毛的猫。
“找你妹妹，得跟我走。”
林默的声音有点哑，他没提便利店的事——五年前那场爆炸，他只记得自己浑身是霉味，再睁眼时，便利店己经烧得只剩框架。
苏晓的手往背包里按了按，大概是摸到了里面的防霉口罩。
“我凭什么信你？”
她往走廊里瞥了眼，眉头皱得更紧，“这里的霉味……比我上次来浓三倍，你要是敢耍花样，我先捅你。”
林默没接话，转身往走廊里走。
鞋底踩在碎瓷砖上，发出“咯吱”的响，每走一步，甜腐奶味就重一分。
他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轻得像猫，却没停——苏晓还是跟上来了，她妹妹三天前在这附近失踪，监控里最后一个画面，是她妹妹往这个病区走，手里攥着个生锈的婴儿玩具。
走廊中段的病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沙沙”的声，像有人在擦东西。
林默停下，示意苏晓躲在他身后，然后慢慢推开门。
病房里没开灯，夕阳从门缝里斜切进来，照亮了靠窗的婴儿床——不对，是恒温箱，生锈的金属外壳上，缠满了黑绿色的霉丝，像给箱子裹了层网。
一个穿白大褂的护士背对着门，正用块破布擦恒温箱的玻璃，她的白大褂下摆滴着霉水，地面上的水渍顺着瓷砖缝爬，爬到门口时，突然停顿了一下，然后往林默的鞋边缠。
“小心！”
苏晓突然喊了一声。
护士猛地转头，林默的呼吸瞬间顿住。
她的眼球上蒙着一层灰雾，像蒙了层毛玻璃，脸颊上的霉斑从颧骨蔓延到嘴角，嘴角却扯着个僵硬的笑，手里的破布掉在地上，另一只手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针管——针管里的液体是黑绿色的，还在慢慢蠕动，像有虫。
“别碰她的针！”
林默拽着苏晓往后退，左手的霉斑突然变深，他赶紧攥紧拳头，把要冒出来的腐运压回去，“被扎到会丢运气，摔跟头还算轻的。”
护士没说话，脚步僵硬地朝他们走，针管在指尖转了个圈，针尖的反光晃得人眼疼。
苏晓往背包里摸，掏出个迷你手电筒，按亮后往护士脸上照——强光下，护士的皮肤突然裂开细缝，里面渗出来的不是血，是淡灰色的霉粉。
“她……她不是人了？”
苏晓的声音发颤，却没退，反而把折刀拿了出来，刀刃对着护士，“节点核心是不是那个恒温箱？”
林默点头，眼睛盯着恒温箱——玻璃后面，隐约能看见一团黑绿色的东西在动，甜腐奶味就是从那里来的。
“我去压霉丝，你找机会割断缠绕恒温箱的霉根，记住，只割最粗的那根。”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个手机壳，黑色的，边缘有点磨损——这是他身上唯一抗霉的东西。
护士突然加快脚步，针管首刺林默的胸口。
林默侧身躲开，同时把手机壳按在护士的手腕上——手机壳接触到护士皮肤的瞬间，发出“滋滋”的响，淡蓝色的微光从壳边冒出来，护士的动作突然顿住，灰雾眼球里闪过一丝挣扎。
“就是现在！”
林默喊。
苏晓往前冲，折刀对着恒温箱上最粗的那根霉丝砍下去。
刀刃切入霉丝的瞬间，病房里突然传来婴儿的哭声，尖细的，像生锈的铁片在刮玻璃。
恒温箱里的黑绿色东西猛地动了一下，缠在箱子上的霉丝突然收紧，苏晓的手被霉丝缠到，她疼得“嘶”了一声，却没松刀，反而更用力地往下割。
林默看见苏晓的手背开始长淡灰色的霉斑，心里一紧，赶紧释放出一点腐运——不是用来攻击，是用来“引开”霉丝。
淡灰色的雾气从他掌心冒出来，飘向护士，护士瞬间被雾气裹住，动作变得狂乱，开始挥着针管乱扎。
“快割！”
林默又喊了一声，他能感觉到，体内的腐运在蠢蠢欲动，恒温箱里的东西在“召唤”它，眼底有点发热，那是渴望的感觉——可他不能放任，苏晓还在旁边，还有她没找到的妹妹。
“咔嚓”一声，折刀终于割断了霉丝。
恒温箱里的婴儿哭声突然停了，黑绿色的东西像被抽了筋，瘫在箱子里，慢慢变成一滩黑水。
护士的动作也停了，她僵在原地，灰雾眼球慢慢消散，露出原本的瞳孔——可那瞳孔里没有光，下一秒，她的身体开始快速发霉，几秒钟就变成了一团黑绿色的霉块，散在地上。
苏晓瘫坐在地上，手背的霉斑还在，她赶紧从背包里掏出碘伏，往手背上倒，疼得首咧嘴。
“我妹妹……她会不会也变成这样？”
她抬头问林默，眼底有红血丝，声音里带着哭腔。
林默蹲下来，看着恒温箱——刚才那滩黑水消失的地方，金属外壳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印记，三枚交叉的霉针，暗绿色的，像绣上去的。
“不会，”他说，声音比刚才软了点，“这只是初级节点，你妹妹应该还在别的地方。”
他没说的是，这个印记，他在五年前的便利店里见过，当时它印在一块烧焦的木板上，也是暗绿色的，像个诅咒。
走廊里的甜腐奶味慢慢变淡，夕阳也沉下去了，病房里越来越暗。
苏晓把美工刀收进背包，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
“接下来去哪找？”
她问。
林默看着那个三枚霉针的印记，右手又开始攥紧，指节发白。
“先离开这，”他说，“暗霉会的人，可能己经在路上了。”
话音刚落，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很重，像是穿着防化服的人在走。
甜腐奶味突然又浓了起来，这次还混着点别的味，像是消毒水和铁锈的混合——是霉爪执行者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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