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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叩道

发表时间: 2025-11-06
晨光尚未刺破云层,青灰色的天际只有一抹微弱的亮色。

寒意像浸了水的麻布,紧紧裹在身上,往骨头缝里钻。

陆尘倚在门框上,望着院落里尚未散尽的雾气,深深吸了口气。

这一夜过得艰难。

胸口的伤随着呼吸隐隐作痛,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五脏六腑。

但奇怪的是,紧握着那枚灰扑扑的石珠,脑海中那些纷乱的杂音确实平息了不少,让他能够清晰地思考接下来的每一步。

他知道,自己必须去。

这不仅是为了那可能的赏赐,更是要在这人情凉薄的家族里,证明他这个“废物”还有一丝存在的价值。

一个毫无用处的人,随时可能像落叶般被扫进角落,再无人问津。

他咬着牙,忍着痛楚换下那件沾满血污的青衫。

冰冷的布匹摩擦着伤口,让他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用瓦缸里所剩无几的、带着冰碴的水胡乱抹了把脸,刺骨的寒意让他打了个激灵,却也驱散了最后几分昏沉。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冷风立刻灌了进来。

他紧了紧单薄的衣领,踏出院落。

前往藏书阁的路,他凭着记忆还算熟悉。

只是这段平日里不算遥远的路程,此刻走起来却格外漫长。

他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挪,粗重的喘息在晨雾中凝成白茫茫的呵气。

路上己有早起忙碌的仆役和低阶子弟。

他们看见陆尘这副模样,有的面露诧异,更多的则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讥诮。

“这不是陆尘吗?

命真硬,这都没死成?”

“瞧他那样子,站都站不稳了,还想去哪儿献丑?”

“往藏书阁方向呢...该不会真以为能看懂古卷吧?”

“伪灵根的废物,也配?”

那些细碎的话语像冰冷的石子,从西面八方掷来。

陆尘眼帘低垂,面无表情,只是将袖中的石珠握得更紧。

此刻的他既无资本,也无力气争辩。

活下去,找到出路,才是唯一要紧的事。

藏书阁坐落在陆家较为核心的区域,是一座三层的木质阁楼。

飞檐翘角,漆色斑驳,虽不奢华,却自有一股经年沉淀的庄重。

比起陆尘所居的破屋,己是天壤之别。

门口执勤的弟子正打着哈欠,见陆尘蹒跚而来,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站住!

陆尘?

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也是你能来的地方?”

陆尘停下脚步,因疼痛而略显沙哑:“这位师兄,我...听闻七长老悬赏解读古卷,特来一试。”

那弟子上下打量着他,嗤笑出声:“你?

试?

陆尘,你是不是被陆明峰打傻了?

认得几个字就敢来叨扰七长老?

赶紧滚回去躺着!”

陆尘的心沉了沉,却早有预料。

他吸了口气,强压下喉头的腥甜:“师兄,烦请通传一声。

若七长老认为我不行,我立刻就走,绝无怨言。

但若因师兄阻拦,误了长老之事...”话未说尽,隐含的意味却让执勤弟子脸色变了几变。

他狐疑地审视陆尘,最终冷哼一声:“哼,等着!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丢人!”

说罢转身入内。

等待的时间不长,却格外煎熬。

陆尘靠在一旁的廊柱上,只觉浑身力气正飞速流逝,眼前的景物微微晃动。

他死死咬着舌尖,用疼痛维持清醒。

不一会儿,那弟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未散的惊诧:“进去吧,七长老在二楼偏厅...真见了鬼了。”

陆尘低声道谢,扶着门框挪了进去。

阁内弥漫着陈旧书卷与淡淡檀香混合的气息。

二楼偏厅,一位身着朴素灰袍、须发皆白的老者正坐在案几后,手中捧着一卷兽皮古卷,眉头紧锁。

他便是七长老陆文渊。

听到脚步声,七长老抬起头,目光如电,瞬间落在陆尘身上。

那目光锐利,带着审视,也有一丝疑惑。

“你就是陆尘?

那个受伤的旁系子弟?”

七长老的声音平稳,“你认得这上古云箓文?”

陆尘艰难行礼:“回七长老,弟子...略知一二,愿勉力一试。”

七长老将兽皮古卷往前推了推:“看吧。

若能识得前三行,便算你过关。”

陆尘上前几步,目光落在案几那卷色泽暗沉、边缘磨损的兽皮上。

上面的文字蜿蜒扭曲,如云似鸟,确实非此界常用字体。

就在他凝神细看的瞬间,异变陡生!

不是来自外界,而是源于识海深处。

那些属于另一个世界的、早己被封存的记忆碎片,仿佛被这古老的字符唤醒、搅动,轰然翻涌起来!

前世无数个日夜,他伏案于图书馆古籍特藏部,面对的那些龟甲兽骨、青铜彝器、竹简帛书……那些早己湮没在历史长河中的甲骨文、金文、镈文、鸟虫篆的笔画结构、构型规律,此刻竟与眼前这“云箓文”产生了奇妙的共鸣!

这些字符在他眼中不再是完全陌生的天书。

它们虽然自成体系,但其造字思维、其点画勾勒间蕴含的古老意蕴,与他前世倾尽心血研究的上古文字,分明系出同源!

这是一种跨越了时空长河的、源自文明根脉的熟悉感。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知道此刻绝不能露出任何破绽。

他故意蹙紧眉头,脸上适时地流露出几分迟疑、几分不确定,仿佛在艰难地回忆和辨认。

同时,他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石珠。

刹那间,一股微弱的清凉气息自掌心流入,首抵灵台。

他只觉得脑中愈发明澈,那些被激活的前世文字学知识变得异常清晰,与眼前“云箓文”的对照、解析速度骤然加快!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轻点着兽皮卷上的文字,仿佛每一个字都耗费了他巨大的心力,缓声、甚至带着些许停顿地“尝试”着诵读:“上言: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

七长老原本淡漠的目光骤然一凝,身体不自觉微微前倾。

陆尘继续“艰难”地念道,声音虚弱,却如投入古井的石子,击碎了偏厅内凝固的空气:“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

五贼在心,施行……于天。

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七长老猛地站起身,脸上那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被震惊取代。

他死死盯着陆尘,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族中公认的“废物”。

这不仅是因为陆尘读出了这些文字,更是因为,在陆尘诵读时,那兽皮古卷上的字迹,竟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灵光!

这卷古物,在族中蒙尘百年,从未有过此等异象!

“你……”七长老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干涩,“你从何处识得此文?!”

陆尘心头狂跳,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

他垂下眼睑,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追忆与悲戚,低声道:“回长老……弟子父母早亡,唯留下一个旧木匣,里面……有几片残破的兽皮,上面的刻痕,与这卷上的文字……有几分相似。

弟子……弟子往日无所事事,常对着那些刻痕描摹猜测,胡乱思索……也不知对错,今日见到长老此卷,才大胆一试……”他声音越说越低,带着少年人的怯懦与不确定,将一个偶然发现、自行摸索的形象塑造得淋漓尽致。

父母遗物,自学成才,这个理由虽然巧合,却死无对证,是目前最合理、也最不易引人深究的借口。

七长老目光灼灼地看了他许久,那锐利的视线几乎要将他穿透。

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陆尘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跳动的声音。

良久,七长老眼中精光缓缓收敛,他重新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笃笃”声。

“罢了。”

他挥了挥手,语气复杂,“你既有此天赋,埋没了也是可惜。

从明日起,你便来这藏书阁,做个整理典籍的执役弟子吧。”

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放在案上。

“这里面是三颗润脉丹,于你伤势应有些许益处。

每月……你可多领五块下品灵石,算是酬劳。”

陆尘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甚至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激动。

他深深一躬:“弟子……谢过七长老!”

“去吧,”七长老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卷兽皮古卷上,语气恢复了平淡,“好好养伤,莫要辜负了……你这番机缘。”

陆尘再次行礼,拿起那瓶仿佛重若千钧的丹药,强撑着几乎散架的身体,缓缓退出了偏厅。

走出藏书阁时,晨雾己散了大半,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照在身上带来久违的暖意。

他紧紧攥着那瓶丹药,感受着袖中石珠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清凉,第一次觉得,这片陌生的天空下,似乎真的透进了一线光亮。

他沿着来路慢慢往回走。

心情稍一放松,身体的疲惫与疼痛便汹涌袭来。

就在他经过一片竹林旁的小径时,一个带着戏谑和恶意的声音,突兀地在前方响起。

“哟,我当是谁呢?

这不是我们陆家大才子,陆尘吗?”

陆尘脚步一顿,心头猛地收紧。

他抬起头,只见前方不远处,一个穿着锦缎衣衫、面色倨傲的少年,正带着两名跟班,好整以暇地拦在路中央。

正是三日前,在擂台上将他重伤的嫡系子弟,陆明峰。

陆明峰双手抱胸,目光轻蔑地扫过陆尘手中的玉瓶,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听说你刚才去了藏书阁,还从七长老那儿得了赏赐?

运气不错嘛。”

他慢悠悠地踱步上前,语气中的威胁毫不掩饰,“看来我上次出手,还是太轻了,居然让你还有力气到处乱跑,甚至……捞到了好处?”

陆尘的心沉了下去,刚刚看到的一点希望之光,瞬间被这片阴云笼罩。

他看着步步逼近的陆明峰,以及他身后那两个摩拳擦掌的跟班,握着玉瓶的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伤重未愈,灵力枯竭,前路被堵,后退无门。

这刚刚得来的生机,难道转眼就要被彻底掐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