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火交织,藤蔓疯长。
那月白道袍的少女立于树梢,符箓如同拥有生命般从其指尖流淌而出,每一张都精准地打在黑衣死士攻势的节点上。
她并非以力压人,而是以巧破局,一张“泥沼符”能让一名死士下盘深陷,一张“惊神符”能扰得另一人心神恍惚,原本严密狠辣的合击阵势,顿时漏洞百出。
逆封山压力骤减,体内双气海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
左气海至阳真气刚猛无俦,掌风过处如烈阳灼空;右气海至阴真气诡谲阴寒,指力吞吐似玄冰刺骨。
阴阳交替,刚柔并济,让他招式变幻莫测,威力倍增。
“噗!”
他一掌印在一名死士胸口,至阳真气瞬间爆发,将那人心脉震碎。
旋即身形如鬼魅般一旋,避开侧面劈来的刀锋,反手一指點出,至阴真气如毒蛇出洞,精准洞穿另一名死士的咽喉,伤口处竟凝结出一层薄霜。
剩下的死士见目标棘手,更有符箓师相助,为首之人发出一声尖锐唿哨,攻势更急,显然是打算拼命了。
“吵死啦!”
树梢上的少女皱了皱秀气的眉头,似乎对那唿哨声颇为不满。
她双手在胸前快速结了一个印诀,一张明显更加复杂、灵光内蕴的紫色符箓出现在她手中。
“禁声!”
她轻喝一声,将紫符抛出。
那符箓并非飞向某个具体的人,而是轻飘飘地升至半空,旋即无声无息地碎裂开来,化作一圈淡紫色的光晕,如同水波般瞬间扩散,笼罩了整个战场。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正在发生的兵刃交击声、喊杀声、唿哨声,乃至脚步声,在那紫光扫过的刹那,尽数消失!
战场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寂。
死士们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挥舞着刀剑,却如同在演一出无声的哑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阵脚大乱,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茫然。
逆封山也是一怔,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意识到这是绝佳的机会。
他虽也听不到声音,但视觉与感知无损。
身形如电射出,在无声的杀戮舞台上,演绎着致命的舞蹈。
掌拍、指點、拳轰!
在绝对寂静中,骨骼碎裂的细微声响变得格外清晰,却又更令人毛骨悚然。
不过片刻功夫,还能站立的死士己寥寥无几。
那少女从树梢翩然落下,足不沾尘,来到逆封山身边,好奇地看了看他,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示意这“禁声”效果只是暂时的。
逆封山会意,解决掉最后两名因失声而方寸大乱的黑衣人后,战场彻底恢复了平静。
只是那死寂的氛围依旧笼罩,显得格外诡异。
约莫过了十息,淡紫色光晕才缓缓消散,夜风拂过山涧的声音、远处虫鸣的声音重新涌入耳中,仿佛刚才那片刻的绝对寂静只是一场幻觉。
幸存的几名侯府亲卫面面相觑,脸上犹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看向那少女的目光中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逆封山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压下翻腾的气血,走到少女面前,郑重抱拳一礼:“在下逆封山,多谢姑娘出手相助。
若非姑娘符箓通玄,今夜恐怕真要凶多吉少。”
少女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摆摆手,声音依旧清脆:“不用谢不用谢,师父说过,路见不平,要扔符……呃,是拔刀相助。
我叫司萌萌。”
“司萌萌……”逆封山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笑道,“好名字,人如其名。
方才姑娘那手‘禁声’的符箓,当真是神乎其技。”
司萌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随身的一个小布袋里又掏出几张符纸,递了过去:“这个送你吧,‘静音符’,没刚才那个厉害,但是贴在身上,可以隔绝噪音,睡觉的时候用最好啦。
还有‘清风符’,赶路累了可以吹吹风,‘小火符’,可以点篝火……”她如数家珍地介绍着,仿佛这些在外界万金难求的符箓只是寻常的小玩意儿。
逆封山看着她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眸,心中微微一动。
这少女心思单纯,符道修为却如此精深,来历定然不凡。
他接过符箓,触手温润,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精纯灵气,绝非普通符箓师所能绘制。
“萌萌姑娘是符箓师?
不知师从何方高人?”
逆封山一边示意亲卫打扫战场、救治伤员,一边看似随意地问道。
司萌萌歪着头想了想:“师父就是师父呀,他住在很高的山上,整天除了让我画符就是打坐,闷也闷死了。
所以我这次是偷偷跑下山来玩的!”
她说着,脸上露出一丝小得意,随即又有些苦恼,“可是山下好复杂,我都差点迷路了,刚才也是听到这边有打架的声音才过来的。”
逆封山闻言,心中了然,这果然是个不谙世事、初次下山历练的宗门子弟。
他心思电转,眼下自己北上查案,危机西伏,若能得一位符箓师相助,无疑是巨大的助力。
而且这司萌萌心思纯净,与之同行,也不必担心背后暗箭。
“原来如此。”
逆封山露出一个极具欺骗性的温和笑容,“相逢即是有缘。
在下正要北上办事,路途虽有些艰险,但沿途风光倒也壮丽。
萌萌姑娘若是暂无去处,不如与我等同行?
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顺便,也让在下略尽地主之谊,答谢姑娘救命之恩。”
司萌萌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
你要带我一起走?
太好了!
我一个人正不知道去哪呢!”
她欢欣雀跃,但随即又想起什么,认真地说,“不过我不能白吃白住,我可以帮你们打架!
我的符箓很厉害的!”
看着她一副“我很能干”的表情,逆封山不由失笑,心中那因父亲失踪和朝堂倾轧带来的阴霾,也似乎被这纯真的笑容驱散了几分。
“好,那就有劳萌萌姑娘了。”
逆封山笑着应承下来。
这时,亲卫首领前来禀报:“少侯爷,检查过了,都是死士,身上没有任何标识,武器也是普通的制式军刀,无法追踪来源。”
逆封山眼神微冷,点了点头。
这在他意料之中,对方既然敢在京畿重地动手,自然不会留下把柄。
“收拾一下,尽快离开这里。”
他看了一眼正在好奇打量一具死士尸体的司萌萌,补充道:“给萌萌姑娘备一辆舒适的马车。”
“是!”
车队再次启程,多了司萌萌这位意外的同行者,气氛似乎不再那么沉重压抑。
马车内,逆封山闭目调息,复盘着今晚的袭杀。
对方出动数十名训练有素的死士,配备军弩和乱神散,显然志在必得。
是谁如此迫不及待地想置他于死地?
是朝中那几位?
还是……北境那边的势力,不想让他查到真相?
他下意识地摩挲着指尖那枚出现裂纹的玉佩,一丝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
“喂,逆封山,”司萌萌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她凑近了些,小巧的鼻子微微耸动,疑惑地看着他,“你身上……好像有两种不一样的气息在转圈圈哦,好奇怪。”
逆封山心中一震,猛地睁开眼。
他的双气海乃是绝密,即便修为高过他之人,也极难察觉其异状,这司萌萌竟能感知到?
他面上不动声色,笑道:“或许是我修炼的功法比较特殊吧。”
司萌萌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有深究,转而兴致勃勃地扒着车窗看向外面飞速掠过的夜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逆封山看着她毫无心机的背影,目光深邃。
这个突然出现的符箓师,究竟是意外,还是……另一重算计的开始?
北上的路,注定不会平静了。
夜色茫茫,车队沿着官道,向着那片吞噬了十万大军和天阳侯的北境风雪之地,疾驰而去。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落鹰涧的阴影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悄然浮现,看了一眼满地狼藉的战场,又望向车队消失的方向,身形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风,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