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瑾资本为江寻安排的“办公室”，就在总裁办公室的外间，与首席秘书林娜的工位毗邻。
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合作方该有的待遇。
这更像是一种监视，一种赤裸裸的宣告——在这里，你的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下。
林娜对他态度客气而疏离，带着职业性的微笑，眼底却藏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她将江寻领到那个临窗的工位，交代了一些公司的基本规章制度，以及内网系统的使用方法。
“江设计师，陆总吩咐了，关于‘星耀’项目的所有进展，您需要随时向他汇报。
他的日程很满，请您务必提前预约。”
林娜的声音甜美，话语却带着无形的壁垒。
“好的，谢谢林秘书。”
江寻点头，平静地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熟悉环境。
他能感觉到来自西面八方的目光。
这个位于权力中心的位置，让他像一个被放置在聚光灯下的展品，接受着所有精英员工的窥探和议论。
“他就是‘寻光’的设计师？
看起来好年轻。”
“长得真不错，怪不得……嘘！
别乱说，陆总亲自定的，肯定有原因。”
“什么原因？
我看是……”细碎的议论声隐约传来，江寻置若罔闻，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设计图。
上午十点，内线电话响起。
是陆承瑾。
“进来。”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不容拒绝。
江寻深吸一口气，拿起平板和笔记本，走进了那间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办公室。
陆承瑾的办公室极大，装修是极简的冷色调，黑白灰主宰了一切，巨大的落地窗提供了无与伦比的视野，却也显得格外空旷和冰冷。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在批阅文件，甚至没有抬头看江寻一眼。
“陆总。”
江寻站在办公桌前，保持着距离。
陆承瑾没有回应，依旧在处理他手中的文件，仿佛江寻不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办公室里只有陆承瑾翻阅纸张和签字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江寻安静地站着，目光落在窗外远处的云层上。
他知道，这是陆承瑾的下马威，是另一种形式的折磨。
他在用这种方式，提醒他们之间如今的地位差距。
过了足足十五分钟，陆承瑾才合上最后一份文件，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落在江寻身上。
“穹顶结构的承重计算书，带来了吗？”
“带来了。”
江寻上前一步，将平板电脑调出相应的文件，放在他桌上。
陆承瑾扫了一眼，手指在某个数据上点了点。
“这里，荷载取值偏小。
按照滨城五十年一遇的风压标准重新计算。”
江寻微微蹙眉：“陆总，这个取值是参考了现行国家规范，并且留有一定的安全裕度……在这里，我说了算。”
陆承瑾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我要的是绝对安全，不是‘符合规范’。
还是说，江设计师对自己的设计，并没有足够的信心？”
他的话语带着刺，江寻沉默片刻，点头：“好，我回去修改。”
“不是回去，”陆承瑾靠向椅背，双手交叉放在身前，“就在这里改。
我要看着你改。”
江寻猛地抬头看他。
陆承瑾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怎么？
不方便？
还是江设计师的工作习惯，是需要一个绝对安静、无人打扰的环境？
可惜，这里是公司，不是你的艺术工作室。”
江寻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明白了，陆承瑾就是要剥夺他所有的尊严和舒适区，把他困在这个方寸之地，亲眼看着他被自己掌控和摆布。
“没有问题。”
他最终吐出三个字，声音有些发紧。
他拉过旁边一把椅子，坐在陆承瑾的办公桌对面，打开电脑，开始重新进行复杂的结构计算。
他能感觉到陆承瑾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那目光如同实质，带着审视、嘲弄，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办公室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江寻敲击键盘和点击鼠标的声音。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中途，林娜进来送咖啡。
她将一杯黑咖啡放在陆承瑾手边，然后看了一眼埋头工作的江寻，迟疑了一下。
“江设计师，需要给您也倒一杯吗？”
“不用，谢谢。”
江寻头也没抬。
“给他一杯。”
陆承瑾却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加奶，两块糖。”
林娜愣了一下，随即应声：“是。”
江寻敲击键盘的手指顿住了。
他喝咖啡的习惯，陆承瑾还记得。
片刻后，林娜将一杯加了奶和糖的咖啡放在江寻手边。
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却带着一种讽刺的意味。
“谢谢。”
江寻低声道谢，却没有去碰那杯咖啡。
陆承瑾看着他抗拒的姿态，眼神又冷了几分。
整个上午，江寻就在这种极度不适的环境下工作。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忽略那道如影随形的目光，忽略心底翻涌的酸楚和屈辱。
中午时分，陆承瑾终于起身，拿起外套，似乎要出去。
“下午两点，我要看到修改后的结果。”
他丢下这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办公室。
门关上的瞬间，江寻几乎虚脱般地靠在了椅背上。
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感觉比连续画了二十西小时的稿还要疲惫。
他端起那杯早己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
甜腻的味道混合着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开，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
下午的工作相对顺利了一些，至少那道迫人的目光消失了。
江寻高效地完成了计算和图纸修改，在两点前将更新后的文件发到了陆承瑾的邮箱。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只有一个字：“可。”
江寻松了口气，准备收拾东西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办公室。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陆承瑾，而是一个穿着浅蓝色西装、笑容阳光的年轻男人。
“嗨，你就是江寻设计师吧？”
男人热情地打招呼，“我是陆承宇，承瑾资本的……嗯，算是项目经理吧，暂时负责‘星耀’项目的一部分协调工作。”
陆承宇。
陆承瑾的弟弟。
江寻站起身，有些意外。
“陆经理，你好。”
“别这么客气，叫我承宇就好。”
陆承宇好奇地打量着他，眼神干净而坦诚，“我看了你的方案，真的太棒了！
非常有创意！
我哥那个人，对工作要求比较严格，他没为难你吧？”
他的态度友好得让江寻有些不适应。
在陆家，陆承宇是唯一一个在他和陆承瑾在一起时，对他释放过善意的人。
“没有，陆总只是要求比较高。”
江寻客气地回答。
“那就好。”
陆承宇笑道，“以后项目上有什么需要协调的，随时可以找我。
对了，晚上我们项目组有个小范围的欢迎聚餐，江设计师一定要赏脸参加啊！”
欢迎聚餐？
江寻下意识地想拒绝。
他不想有过多的私人接触。
“我……别拒绝嘛！”
陆承宇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都是项目组的核心成员，大家熟悉一下，以后工作也方便。
就这么说定了！
地点我稍后发你微信！”
他不容分说地拍了拍江寻的肩膀，然后哼着歌走了。
江寻看着他的背影，心情复杂。
陆承宇的出现，像一道暖风，吹散了这间办公室的一部分阴冷。
但也让他更加警惕。
他不知道这是陆承宇单纯的热情，还是另一种他看不透的试探。
晚上，他该如何应对？
而这一切，是否都在陆承瑾的预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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