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霓虹灯像是打翻的调色盘，将廉价的玻璃窗染得光怪陆离。
晚上十一点，林墨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是画到一半的游戏原画，线条精致，色彩绚烂，却唯独缺少了点“灵魂”。
或者说，是坐在电脑前的人缺少了点“生气”。
他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浓重的黑眼圈让他看起来像是某种濒危的夜行动物。
手边的泡面桶己经见了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油脂和香精的、属于单身出租屋的独特气味。
就在他准备保存文件，结束这浑浑噩噩的一天时，电脑右下角的聊天软件疯狂地闪烁起来。
头像是个金光闪闪的“财”字，是他的发小王胖子。
“墨哥！
救命！
有大单子！”
林墨懒洋洋地敲字：“说。
是给宠物店画穿蕾丝裙的泰迪，还是给***店设计科幻外观？”
“呸！
正经事！”
王胖子发来一串语音，语气透着兴奋和急切，“我一远房表叔，姓赵，搞工程的，土豪！
最近刚搬进城郊新买的别墅，说是闹鬼，一家人吓得不敢住，重金悬赏高人驱邪！
我一想，你这不专业对口嘛！”
林墨嘴角抽了抽：“我对口个屁，我是画画的，不是跳大神的。”
“别装！
你忘了大学那会儿，你给人看相一看一个准？
虽然你小子后来不干了，但这底子还在啊！
就当是行为艺术，去演一场，钱不少给，这个数！”
王胖子发来一个令人心动的数字。
林墨沉默了。
他确实很久没“看”了。
不是不想，是不敢。
因为那不是骗术，是真的。
他能看到一些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些纠缠在人与物、人与人之间，宛如蛛丝般纤细、却无比坚韧的“线”。
恩情债怨、爱恨纠葛，都会化作不同颜色、不同质感的线，构成一张庞大而混乱的因果之网。
他管这个叫“诡眼”。
一份该死的、让他永远无法真正融入“正常”世界的礼物。
为了下个月的房租和泡面，他叹了口气，回了个字：“地址。”
……第二天下午，林墨按照地址，换上一身勉强算得体的黑色卫衣，来到了那栋传说中的别墅。
别墅很新，欧式风格，透着股暴发户的气息，但位置确实有点偏，周围林木森森，显得格外安静。
赵老板是个腆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脸色蜡黄，眼袋浮肿，一看就是长期睡眠不足。
他身边站着个穿着道袍、手持罗盘、留着山羊胡的“大师”，眼神倨傲。
“王胖子介绍的人？”
赵老板上下打量着林墨，看到他年轻的脸庞和浓重的黑眼圈，眉头皱成了川字，“这么年轻？
算了，来都来了，一会儿跟着张大师，机灵点，别添乱。”
显然，他更信赖那位仙风道骨（自以为）的张大师。
林墨无所谓地耸耸肩，乐得清闲。
他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过别墅客厅。
果然，一些异样的“线”浮现出来。
大部分线条都很正常，代表家庭成员之间普通的联系。
但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口，他看到了几缕极其细微、颜色暗沉近乎黑色的“线”，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缓缓蠕动着，散发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寒意。
这不是普通的怨气，更像是一种……标记，或者说，诅咒的引信。
张大师己经开始了他的表演，舞着桃木剑，念念有词，罗盘转得飞快。
林墨懒得理会，他的视线顺着那几缕黑线，悄无声息地飘向了二楼最深处的那个房间。
“阴气最重之地，必是邪祟藏身之所！
待本大师前去降服！”
张大师也注意到了二楼的气息，一脸正气地就要往上冲。
“等等。”
林墨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熬夜过后的沙哑。
所有人都看向他。
“那个房间，”林墨指了指二楼尽头，“里面是不是放了一件老物件？
木头盒子，或者……陶瓷罐子之类的东西？”
赵老板的脸色猛地一变：“你……你怎么知道？
那是我上周从古玩市场淘来的一个笔洗，说是清代的，看着喜欢就放书房了……”张大师不悦地打断：“黄口小儿，休要胡言！
邪祟无形，岂是凡物所能禁锢？
待本大师……”林墨没理他，只是看着赵老板，眼神平静得有些可怕：“问题就出在那东西上。
它不该被带进来。
趁现在还来得及，最好别让任何人上去惊动它，尤其是……”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张大师手里嗡嗡作响的罗盘，“……带着乱七八糟气场的东西。”
“胡说八道！”
张大师感觉受到了侮辱，怒斥一声，执意要上楼证明自己的“专业”。
就在他脚踏上楼梯的瞬间，林墨的“诡眼”清晰地看到，那几缕黑线猛地绷紧，如同被惊动的毒蛇！
别墅里的灯光，毫无征兆地，啪的一声，全灭了。
一股刺骨的阴风不知从何处涌出，伴随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像是老旧木头摩擦的诡异声响，从二楼深处传来。
黑暗笼罩了一切，只有张大师那因为恐惧而变调的惊呼声格外刺耳。
林墨站在原地，轻轻“啧”了一声。
“看吧，我就说很麻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