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在冰冷的地上，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地***着刚才那无法理解的“旅程”。
他下意识地摸索着身边，手指触到一个熟悉的、坚韧的尼龙质感——是他的行军背包！
它竟然还在！
颜冬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溺水者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几乎是扑过去，颤抖着手拉开背包拉链。
压缩饼干、真空包装的单兵口粮、战术水壶都还在，那把黝黑的、沉甸甸的精钢材质战术匕首静静地躺在侧袋里。
他一把抓起旁边那个黑色磨砂外壳的长方形物体——他的智能手机！
屏幕亮起，刺眼的光让他眯了下眼。
屏幕上端的电池图标是触目惊心的红色，旁边一行小字清晰地显示着：20%。
20%！
颜冬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现实如同冰冷的潮水，冲刷掉最后一丝侥幸。
天安门广场？
阅兵？
那宏大的场面像一个遥远的、被撕碎的梦境。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身体沉重得不听使唤。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试图看清周遭的一切。
泥泞的道路向远处延伸，坑洼处积着肮脏的泥水。
衣衫褴褛的人们如同被洪水冲散的蚂蚁，拖拽着包裹、推着吱呀作响的木架子车、背着嚎哭的孩子，汇成一股绝望的人流，麻木地、跌跌撞撞地向同一个方向蠕动。
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厚厚的恐惧和疲惫，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到一丝光亮。
他们身上带着尘土、汗水和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汗臭、血腥与恐惧混合的窒息气味。
“娘！
娘！
呜呜呜……” 一个小女孩尖锐的哭喊声猛地撕裂了沉闷的空气。
颜冬循声猛地转头。
就在他前方几米开外，一个年轻妇人正踉跄着试图抱起一个摔倒在地的小男孩。
男孩约莫六七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满是补丁的粗布小褂。
他显然吓坏了，趴在地上，仰着头，满是污泥的小脸对着天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妇人弯着腰，一只手紧紧抓着个破烂的蓝布包袱，另一只手用力去拽孩子：“狗娃！
狗娃别哭！
快起来！
快……咻——！”
一声尖锐得足以刺穿耳膜的呼啸，毫无征兆地撕裂了浑浊的空气。
那声音极短促，却带着一种来自地狱的、令人血液冻结的恶意。
颜冬浑身的汗毛瞬间炸起！
那声音他太熟悉了！
是流弹！
是高速飞行的弹头撕裂空气的声音！
在无数次模拟和演练中，这声音代表着死亡！
“趴下！”
他用尽肺里所有的空气嘶吼出声，身体本能地向旁边的泥坑里扑倒。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就在妇人拽起男孩手臂的刹那，那枚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流弹，带着死神的狞笑，精准地、毫无怜悯地钻入了男孩瘦小的胸膛。
声音被硬生生掐断了。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男孩的身体猛地向后一弓，像一条被钓离水面的小鱼。
他胸前那件单薄的粗布小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撕开，瞬间爆开一团刺目的猩红！
鲜血如同怒放的红莲，带着恐怖的热气，喷洒在他胸前那个同样破旧、打着补丁的书包上。
那点点的猩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洇开、扩大，将原本灰蓝色的粗布浸染成一片深黑的血污。
男孩的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得滚圆，嘴巴微微张开，似乎想发出最后的声音，却只涌出一口混合着气泡的暗红色液体。
小小的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回冰冷的泥水里，溅起浑浊的水花。
“狗娃——！！！”
妇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哀鸣，瞬间撕碎了周遭所有的声音。
她扑倒在孩子身上，双手徒劳地捂住那个不断涌血的破洞，温热的血液从她指缝间汩汩流出，染红了她早己破烂不堪的衣袖。
她的哭声己经不成调子，只剩下绝望的、破碎的呜咽，身体筛糠般剧烈地抖动着。
周围麻木涌动的人流像是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了一下，短暂地停滞了一瞬。
几个近处的人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露出惊恐的神色，但没有人停下脚步。
更多人的脸上只有更深沉的麻木和恐惧，他们只是更加用力地低下头，加快了自己踉跄的脚步，仿佛稍作停留，那致命的流弹就会降临在自己或者亲人的头上。
整个世界只剩下妇人撕裂心肺的哭嚎和远处沉闷持续的炮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