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王猛的声音沙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
江澈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嘲弄，没有威压，只有一种纯粹的、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般的平静。
他想了想，用一种很认真的语气回答。
“一个死了，但没完全死透的人。”
“或者，用你们的专业术语来讲，一个可以沟通的、没有恶意的、实力可能超出你们理解范畴的……灵体。”
王猛的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
他妈的！
他宁愿眼前的家伙是一个青面獠牙、嘶吼着要吞噬一切的恶鬼！
那样他至少知道该怎么做——拔出武器，启动收容物，然后拼了这条命，跟它干！
可现在呢？
这家伙不但不怕他们身上佩戴的驱邪符文，不怕他们手中特制的拘魂枪，甚至对那些S级的收容物都视若无睹。
它就那么飘着，跟你心平气和地讨论自己的物种分类！
这仗怎么打？！
王猛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满腔的战意和警惕，被对方几句轻飘飘的话给堵得不上不下，憋屈得快要吐血。
“队长！
指挥中心命令！”
战术耳机里传来急促的声音，“想尽一切办法，拖住他！
不要激怒他！
重复，不要激怒他！”
王猛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拖住他？
怎么拖？
跟他唠嗑吗？！
……地下十层，核心会议室。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主屏幕上那个半透明的身影，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猩红的警报灯光闪烁，映照着每一位将星大佬脸上那凝重如水的表情。
“所有数据分析结果，出来了吗？”
秦振国沉声问道，打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他身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年轻人立刻上前，他是镇夜司科研部的首席，陈思远。
陈思远推了推眼镜，指着屏幕旁一连串瀑布般刷下的数据流，语气又快又急，带着一丝科学家发现新大陆般的狂热与见证神迹般的匪夷所思。
“报告秦老！
所有分析都失败了！”
“热成像光谱，结果为‘绝对零’，一片虚无！
生命信号探测，结果为‘无’！
高能粒子反应，结果为‘无’！
我们甚至动用了刚刚从国外引进的最新一代‘以太’探测仪，结果还是‘无’！”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都有些变调了。
“秦老，各位将军……我们现在所有的设备，所有的手段，都无法证明他的‘存在’！
他就站在那里，但从物理层面、能量层面、甚至是我们定义的‘灵能’层面上，他……都是一团空气！”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将军猛地一拍桌子，低吼道：“这不可能！
那我们的眼睛看到的是什么？
幻觉吗？！”
“不，不是幻觉。”
陈思远苦涩地摇了摇头，“他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他的存在形式，超越了我们目前所有的认知体系。
我们的仪器，就像原始人手里的石头，根本无法衡量、也无法理解他的维度。”
秦振国的眼神变得愈发深邃。
他挥了挥手，示意陈思远退下，目光重新落回屏幕。
“王猛他们携带的收容物，有反应吗？”
“没有！”
一个负责监控的军官立刻回答，“S-07‘哭丧剪’毫无反应，S-11‘怨童’陷入了沉寂，连最暴虐的A-03‘残镜’，也……也在发抖。”
“什么？”
这一次，连秦振国都无法保持镇定了。
残镜，那件从一座古代将军墓里挖出来的诡异物品，充满了杀戮和破坏的欲望，仅仅是靠近它，都能让最精锐的御诡者心智动摇。
现在，它竟然在发抖？
像是一个遇到了天敌的、瑟瑟发抖的可怜虫？
“秦老！”
另一位将军忍不住站了起来，脸色铁青，“不能再等了！
对方的意图完全不明，这种无法被观测、无法被理解的存在，本身就是最高级别的威胁！
我建议，立刻动用‘天基’系统，对他进行饱和式净化打击！”
“天基”系统，悬浮于外太空的镇国重器，是镇夜司对付灭城级诡异的终极武器之一！
“我反对！”
另一个将军立刻反驳，“在不确定对方意图之前，在京城核心区动用战略级武器，你想把天捅个窟窿吗？！”
“那你说怎么办？
就这么干等着？！”
会议室里，瞬间吵成了一团。
秦振国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屏幕。
看着那个叫江澈的“鬼”，看着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邪恶，没有疯狂，没有混乱，什么都没有。
只有……纯粹。
纯粹到极致的……平静。
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皆为尘埃。
……地面，对峙仍在继续。
王猛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他己经把能问的都问了。
“你从哪来？”
“不记得了。”
“你有什么目的？”
“说了，上交我自己。”
“你……我说，”江澈似乎终于失去了一点耐心，他打断了王猛的“盘问”，目光越过他，看向了他身后那扇厚重无比的、由超级合金打造的基地大门，“你们这扇门，看起来挺结实的。”
王-M.猛心头一紧：“你想干什么？！”
江澈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那么轻飘飘地，向前“走”去。
“站住！”
“不许动！”
王猛和他的队员们下意识地举起了枪，枪口再次对准了江澈。
但这一次，江澈连停顿一下的意思都没有。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身体，像是融入水中的一滴墨，悄无声息地……穿过了王猛的身体！
那一瞬间，王猛感觉自己像是被泡进了万年冰窟！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寒意和恐惧，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对方愿意，一个念头，就能让他的灵魂彻底蒸发！
没等他从这股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更让他世界观崩塌的一幕发生了。
江澈的身影，就那么首接地、毫无阻碍地，穿过了那扇据说能抵挡小型核爆的超级合金大门，然后从门的另一侧，飘了出来。
他回过头，看着目瞪口呆的王猛一行人，很无辜地摊了摊手。
“不开门，那我只好自己进来了。”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哐当。”
一个年轻队员手里的拘魂枪，没拿稳，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但没有人去理会。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木雕，傻傻地看着那个穿门而入的身影。
枪口，不自觉地垂下了。
呼吸，在那一刻停止了。
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无声的黑白电影。
他们的防御，他们引以为傲的基地，他们用人类最高科技打造的壁垒，在这个“鬼”的面前，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这还怎么打？
拿什么打？
人家连你家大门都当成空气，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王猛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绝望的神色。
……地下十层，核心会议室。
当江澈穿门而入的画面，通过高清摄像头实时传送到大屏幕上时，刚才还争吵不休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了。
落针可闻。
所有将军大佬，都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们的脸上，是同一种表情。
呆滞，与不敢置信。
“怪物……这是个无法被常理揣度的怪物……”许久，一个年轻的将军才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秦振国的身体，却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
而是因为……激动！
他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此刻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璀璨夺目的精光！
无法被理解？
无法被常理揣度？
这不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力量吗！
诡异降临三年，夏国付出了何等惨痛的代价，才勉强维持住了如今的局面。
多少优秀的战士，因为使用收容物的代价，英年早逝，或者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怪物！
而眼前这个叫江澈的灵体……他强大、冷静、可以沟通，最关键的是，他对夏国，似乎并无恶意！
这是危机吗？
不！
这是天赐的机遇！
是夏国打破僵局，甚至反败为胜的……唯一希望！
这个赌，必须赌！
秦振国猛地站起身，拿起了桌上那个红色的、代表着最高权限的通讯器，他那因激动而略显颤抖、却又无比坚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会议室，也传到了地面上王猛的耳中。
“所有单位，解除战斗姿态。”
王猛浑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
通讯器里，秦振国不容置疑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猛，收起你和你队员的武器。”
“然后，恭敬地……把他请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