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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1-07

灵脉在寸寸碎裂。那种声音很轻,像是上好的琉璃器皿被敲出了第一道裂痕,

然后那裂痕便不可阻挡地蔓延开去,细密的、令人齿冷的碎响,从丹田深处一路炸开,

沿着每一道曾经温顺流淌过灵力的经脉,向上,再向上。天雷的余威还在肺腑间窜动,

带着毁灭性的焦糊气。视野是血红一片,然后那血色褪去,

变成摇摇欲坠的、支离破碎的光斑。最后,连光斑也熄灭了,沉入无边的黑暗。

只有听觉还固执地残留着,捕捉着外界纷乱的声响。

先是师父洛玄真人那惯常清冷、此刻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的嗓音:“凝霜!

你怎么样?”那声音离得很近,几乎是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温热的气息。曾几何时,

她多么渴望这声音能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可下一刻,那温度就消失了,

被另一种更尖锐、更惶急的女声取代:“师父!师姐她……她替我挡了最后一道劫雷!

”是小师妹,白芷。啊,是了。

方才那携着天地之威、足以将刚结丹不久的白芷劈得神魂俱散的紫色天雷落下时,

是自己下意识地,用这修炼了近百年的身躯,迎了上去。几乎是本能。守护师尊重视的人,

守护这个她视若“家”的师门,是她刻入骨血的信条。然后,

她听见洛玄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近乎失态的惊怒:“胡闹!

谁让她冲过来的!”这话语里,指责多于关切。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小心翼翼地抱起,

那怀抱带着熟悉的、清冽的竹叶气息,是她仰望和依恋了近百年的温度。可那怀抱的主人,

此刻的心跳声,却为她怀中的另一个人而紊乱。他抱着白芷,声音是压抑后的柔和:“别怕,

芷儿,师父在这里。你的金丹无碍,只是受了些震荡。”那声“芷儿”,

刺得她连灵魂都在颤抖。而对她,洛玄只是匆匆探了一缕灵力进入她破碎的丹田,

那灵力冰冷而公事公办,旋即退出。接着,

是他仿佛下了什么决断的、更冷硬的声音:“青梧灵根已碎,道基尽毁,仙路……断了。

先带回去,再用汉府山泉温养着,或许……能保下一缕残魂转世。”汉府山泉。这四个字,

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她逐渐冰凉的四肢百骸。那是宜兴竹海深处,

万年紫玉竹根系下涌出的灵泉。自从被洛玄带回山门,拜入他座下,每日清晨,

她都必须饮下一盏师父亲手递来的、冰冷的汉府山泉。他说,她天生灵脉不纯,杂质淤塞,

需以此泉涤荡,方能契合他的无情大道。近百年来,风雨无阻。那泉水初入口时,

带着竹根特有的清苦,滑过喉咙,落入丹田,化作一丝微弱的凉意,游走于灵脉之间。

她一直以为,那是师父对她的期许,是淬炼道心的必经之路。每一次饮下,

她都怀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感恩,将那清苦默默咽下,告诉自己,这是师父的恩赐,

是大道对她的考验。哪怕那泉水偶尔会让她灵力运转滞涩,哪怕同门私下议论她进度迟缓,

她也从未怀疑过。可现在……灵根碎裂的剧痛还在持续,

像是有无数把钝刀子在体内慢慢研磨。但比这剧痛更清晰的,是意识即将彻底沉沦前,

飘入耳中的对话。是白芷带着泣音,又有些撒娇意味的语调:“师父,

师姐她……真的没救了吗?那汉府山泉,不是能滋养万物吗?

您以前每日都让我用泉眼中心的精华沐浴,说我体质特殊,

需得如此才能稳固灵基……为何对师姐,却只是让她饮用那最外围的、效用平平的普通泉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然后,是洛玄那恢复了淡漠,甚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嘲讽的声音,清晰地,一字一句地,

砸碎了她最后一点微弱的希冀:“汉府山泉?呵……给她喝的,

不过是沾了点竹海边缘气息的普通山泉水罢了。”“她天生杂质,根骨鄙陋,

若非靠着这点‘念想’吊着,又岂能坚持修炼至今?不多喝些,怎配安安分分地,

当我洛玄的徒弟,为你挡劫应灾?”……世界,在她耳边彻底寂静了。原来,

近百年的饮鸩止渴,不过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原来,那每日一盏的清苦,不是淬炼,

是标记,是驯服,是让她这根“陋骨”,认清自己“器皿”身份的烙印。原来,

她存在的意义,只是为了在关键时刻,为她真正珍视的弟子,挡下死劫。冰冷的恨意,

如同蛰伏了万年的毒蛇,在这一刻,从心脏最深处,猛地抬起了头,吐出了猩红的信子。

——三百载光阴,于凡尘是几度轮回,于仙门,也不过是几次闭关,几场云卷云舒。

但对于某些存在而言,三百年,足以让沧海桑田,让星辰易位,让曾经的信仰崩塌,

再于废墟之上,建立起属于自身的、全新的秩序。魔尊青梧,便是这样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只知她于三百年前突兀地出现在九幽魔域,

以一手诡谲莫测的吞噬魔功和冷酷到令人发指的手段,迅速崛起,

踏着无数魔修与仙门修士的尸骨,登上了魔尊之位。她喜着玄衣,

宽大的袍袖上绣着暗金色的曼陀罗,行走间,似有无数怨魂在衣袂间哀嚎。

她常年戴着半张白玉面具,遮住了鼻梁以上的容颜,

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双深不见底、淬着冰渣的眼眸。那双眼,看人的时候,

没有任何温度,只有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此刻,

这支由她亲手打造的、令三界闻风丧胆的“幽冥魔军”,

正沉默地矗立在昔日仙家圣地——玉京山的护山大阵之外。黑压压的魔云遮蔽了日光,

肃杀之气将山间的灵花异草都冻得凋零。玉京山护山大阵的光罩,在魔军不间断的冲击下,

已然摇摇欲坠,光华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阵内,以洛玄真人为首的玉京山弟子们,

个个面色惨白,衣袍染血,眼中充满了绝望。曾经的仙风道骨,在绝对的力量和杀戮面前,

显得如此苍白可笑。洛玄站在最前方,手持本命仙剑“霜华”,剑身嗡鸣,

却掩不住他微微颤抖的手。三百年过去,他容颜未改,依旧是那般清俊出尘的模样,

只是眼角眉梢,染上了无法掩饰的疲惫与惊怒。他无法理解,

为何魔尊会突然倾尽全力攻打玉京山,而且手段如此酷烈,分明是存了灭门之心。“魔尊!

”洛玄强提一口气,声音穿透光罩,带着仙门领袖最后的威严,

“我玉京山与你魔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今日为何要行此灭绝之事?就不怕天道昭昭,

报应不爽吗?!”魔云之上,那道玄色的身影微微动了动。白玉面具下,

目光淡漠地扫了过来,如同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没有回应,

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欠奉。她只是轻轻抬了抬手。身后无边无际的幽冥魔军,

同时发出了震彻九霄的咆哮,更加狂暴的攻击,如同黑色的潮水,

狠狠拍击在即将破碎的光罩上。“咔嚓——”清脆的碎裂声,响彻每一个玉京山弟子的心头。

护山大阵,破了。魔军如同决堤的洪流,涌入山门。

厮杀声、惨叫声、法宝碰撞声、建筑倾塌声……瞬间将这片仙境化作了修罗场。

洛玄目眦欲裂,挥剑斩杀了数名冲上来的魔将,身形一闪,

试图直接冲向魔云之上的那道身影。他知道,唯有擒贼先擒王,才有一线生机。然而,

他刚掠至半空,一道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力量便禁锢了他周身空间。他骇然发现,

自己苦修近千年的灵力,在这股力量面前,竟如同溪流遇见瀚海,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激起。

下一刻,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轰在他胸口。“噗——”洛玄喷出一口鲜血,

身形如同断线的风筝,从半空中狠狠栽落,重重砸在了一片狼藉的广场青石板上。

霜华剑脱手飞出,斜插在不远处,灵光黯淡。他挣扎着想抬起头,

视线却只触及一双绣着暗金曼陀罗的玄色靴尖,停在他面前三步之遥。冰冷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