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警官对男人“自己人”的说法将信将疑之际,男人不慌不忙地从内侧口袋掏出一个证件夹,但取出的并非警官证,而是一本略显陈旧的、深蓝色封皮的自传。
他将其翻开到夹着书签的一页,递到年长警官面前。
书页间,赫然贴着一张男人与几位刑侦领域权威专家的合影,旁边还有清晰的签名。
而在这本自传的作者简介页,印着男人的照片和名字,头衔是“特聘犯罪顾问/前特殊行动队员”,旁边附录的参考文献里,竟然包括了林溪在读博期间参与编纂的一本专业著作《现代法医人类学应用实例分析》,她的名字赫然在列。
年长警官仔细看了看照片,又抬头对比了一下男人的脸,眼神中的疑虑渐渐消散,他合上书,递了回去,语气缓和了许多,甚至带着点无奈,对着男人耸了耸肩:“好吧,手续虽然有点……特别。
但她归你了。”
他指了指林溪。
男人接过自传,妥善收好,转向林溪,嘴角勾起一个算不上热情但效率十足的弧度:“好了,林博士,拿上你的‘尸骨’,咱们可快闪吧。”
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招呼同伴离开一个无聊的聚会。
“归你了?”
林溪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她又不是一件物品,怎么能用“归”这个字?
她刚要开口反驳,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年轻警官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混合着了然和些许戏谑的神情,再看看面前这个男人虽然看似正经但眼底深处那抹不易察觉的算计……她瞬间明白了。
自己被耍了。
从机场被“盯上”,到被带回这里,再到这个男人的“从天而降”,根本就是一出设计好的戏!
目的就是把她“合理”地从常规流程里带出来,带到这个男人面前。
一股被愚弄的怒火让她脸颊发烫,但她强压下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
深吸一口气,她狠狠地瞪了男人一眼,一言不发地走到角落,一把拉过自己的银色行李箱,轮子在地上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
男人立刻迈步跟上。
走出警局大楼,夜风带着凉意吹散了室内的沉闷。
林溪脚步不停,径首朝着出租车候客区走去。
男人几步追上,挡在她面前。
“林博士,别急着走,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
解释你们怎么合起伙来演戏,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就为了把我‘骗’到这里?”
林溪声音冰冷。
“事出有因,”男人收敛了刚才在警局里的那点随意,表情严肃起来,“今天早上,城西永安公墓,发现了一具高度腐烂、身份不明的尸体,现场情况非常……不寻常。
常规尸检遇到困难,我们需要顶尖的法医人类学家协助,尤其是对骨骼分析有深入研究的专家。
你的导师强烈推荐了你。”
他顿了顿,看着林溪依旧毫无缓和的脸色,继续道:“我们通过正式渠道联系你,但你刚结束外地的案子,手机关机,航班信息也一时没对接上。
时间紧迫,我只能用点……非常规手段,确保能第一时间找到你,并且避免不必要的程序耽搁。”
“非常规手段?
歪门邪道!”
林溪嗤之以鼻,绕过他继续往前走,“我没兴趣参与你们这种不尊重人的行动。
找别人吧。”
男人紧追不舍,试图拉开路边一辆黑色SUV的车门:“林博士,案子真的很棘手,死者需要伸冤,潜在的威胁也可能存在……我说了,没兴趣!”
林溪甩开他试图帮她拿箱子的手,语气斩钉截铁,“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喊人了!”
男人显然没打算放弃,他仗着身高腿长,几步又拦在她前面,嘴里还在飞快地说着案件的疑点,试图引起她的专业兴趣,甚至带上了点激将法:“我以为以林博士的专业素养,不会因为个人情绪就置真相于不顾……”林溪彻底被他的死缠烂打激怒了。
她猛地停下脚步,在空旷的停车场里,清晰而大声地说道:“我数三声,你再不让开,我就喊非礼了!
一!”
男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决绝。
“二!”
林溪的声音更高了,己经引得不远处几个路人看了过来。
眼看她深吸一口气就要喊出“三”,男人终于举起双手,做出了一个投降的姿势,后退了一步,但眼神依旧紧紧盯着她,压低了声音:“好,好,我走。
但林博士,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他飞快地抽出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卡片,想塞给她,“案子有任何进展,或者你改变主意,随时打给我。
那具尸体……他等不了太久。”
林溪看都没看那张卡片,拉着箱子,快步走到一辆刚刚停下的出租车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用力关上门,对司机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车子驶离,透过后视镜,她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依旧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她离开的方向,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
她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疲惫和怒气交织。
公墓腐尸……不寻常的现场……导师的推荐……这些词汇在她脑中盘旋。
不可否认,作为一个法医人类学家,她的好奇心和专业本能确实被勾动了一下,但一想到对方那自以为是的“非常规手段”,她就一阵反感。
然而,当出租车拐过街角,彻底看不见警局时,她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男人最后那句低沉的话——“他等不了太久”。
该死。
她低声咒骂了一句,烦躁地睁开了眼睛。
那个男人,和他的“歪门邪道”,恐怕没那么容易摆脱。
而那个躺在公墓里的未知死者,其背后隐藏的秘密,像一根细微的刺,己经扎进了她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