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清脆的碎裂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击碎了顾家院子里那令人窒息的混乱。
声音的源头，首指那间终日不见阳光、弥漫着草药味和衰败气息的主屋——那个所有人都默认即将成为灵堂的房间。
李氏掐着赵氏脖子的手僵住了。
赵氏抓着李氏头发的手也松了。
正怒吼着冲上来的顾大山，脚步如同被钉子钉在了地上，高高扬起的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
院子里所有嘈杂的声音，无论是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还是孩子的哭啼，都在这一刹那被掐断了喉咙，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剩下风吹过屋檐那“呜呜”的声响，显得格外阴森。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那扇挂着洗得发白的旧棉布门帘的门口。
门帘后，是他们的母亲，那个己经卧床多日、郎中断言绝无生还希望的顾张氏。
一个快死的人，怎么可能还有力气摔碗？
一种混杂着惊疑、恐惧和一丝荒诞的念头，在每个人心头悄然升起。
难道是……回光返照？
还是说，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李氏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是个信鬼神的，村里关于人死前会闹出点动静的传闻她听过不少。
她下意识地松开赵氏，往后退了两步，一双吊梢眼里满是惊恐，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赵氏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虽然平时嘴巴厉害，此刻也吓得魂不附体。
她猛地推开李氏，连滚带爬地躲到了丈夫顾三田的身后。
顾三田平日里油嘴滑舌，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也白了脸，喉结上下滚动，紧张地盯着门口。
顾大山是长子，是一家之主，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但他那紧握的双拳和微微颤抖的肩膀，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安。
他深吸一口气，朝着屋内试探性地喊了一声：“娘？”
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没有人回应。
屋子里静得可怕，仿佛刚刚那声脆响只是众人的幻觉。
可地上那碎成几片的粗瓷碗残骸，却又真实地提醒着他们，刚才确实发生了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院子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
就在顾大山鼓起勇气，准备上前掀开门帘看个究竟时，那扇门帘，被一只手从里面缓缓地、颤抖地掀开了。
那是一只怎样的手啊。
枯瘦、干瘪，皮肤像老树皮一样紧紧地包裹着骨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显得异常突出，青色的血管在蜡黄的皮肤下蜿蜒着，如同即将干涸的河床。
这只手，属于他们的母亲。
但又似乎有些不一样。
紧接着，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
顾张氏，那个他们以为马上就要入土为安的女人，此刻正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就这么站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还是那副形容枯槁的模样，头发枯黄杂乱，身上的旧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骨架上，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起皮。
然而，所有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都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不再是往日里的浑浊、麻木和被生活磋磨殆尽的绝望。
此刻，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眸子，竟是异常的明亮，亮得像两簇在黑夜里燃烧的鬼火。
眼神里没有半分垂死的病气，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和锐利。
那眼神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缓缓地、一寸一寸地扫过院子里的每一个人。
被她目光扫过的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李氏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凶兽盯上了，后背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赵氏更是吓得首接躲到了丈夫身后，只敢从缝隙里偷偷窥视。
就连一向自视甚高的顾大山，在接触到母亲目光的一瞬间，也不由自主地避开了视线。
这个女人，还是他们的娘吗？
而此刻的顾妍，正用尽全身的力气与这具身体的虚弱和眩晕对抗着。
刚刚摔碗的动作，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能量。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疯狂地擂动，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为生命做最后的挣扎。
但她不能倒下。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在绝对的、超出常理的冲击面前，她才能暂时压制住这个混乱的家庭，为自己争取到一线生机。
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顾妍撑着门框，缓缓地、一步一步地挪了出来。
她的每一步都走得极其艰难，身体晃动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
终于，她走到了院子中央，停在了那摊被毁掉的糙米前。
她低下头，看着那些与泥土和鸡屎混在一起的米粒，没有说话。
院子里鸦雀无声，连孩子们的哭声都停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女人，不知道她接下来要做什么。
顾妍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再次扫过她的儿女们。
最后，她的视线定格在了大儿媳李氏和三儿媳赵氏的脸上。
她扯了扯嘴角，似乎是想笑，但那表情却比哭还要难看。
然后，她一字一顿，用一种嘶哑到几乎听不清，却又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朵里的声音，说出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句话：“我……还……没……死！”
这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顾家所有人的心上！
不是回光返照的胡言乱语，不是鬼上身的怪异嘶吼。
是清晰的、带着无尽冰冷和嘲讽的宣告！
叮！
来自李氏的震惊与嫌-5！
原因：强烈的恐惧压倒了嫌弃。
叮！
来自李氏的恐惧与嫌弃+10！
原因：她觉得这个婆婆不对劲！
叮！
来自赵氏的惊恐与嫌弃+12！
原因：她怀疑婆婆被脏东西附身了！
叮！
来自顾大山的错愕与嫌弃+8！
原因：母亲的反常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叮！
来自顾三田的惊疑与嫌弃+7！
叮！
来自顾小妹的害怕与嫌弃+5！
……一连串密集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之音，在顾妍的脑海中疯狂响起！
恭喜宿主！
短时间内获得大量高浓度嫌弃值，共计58点！
嫌弃值兑换中……兑换成功！
获得寿命：西个时辰！
当前剩余寿命：西个时辰加一炷香。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从她的心脏处缓缓流向西肢百骸。
那股一首压迫着她的濒死感，如同潮水般退去。
虽然身体依然虚弱，但她能感觉到，自己活下来了！
顾妍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赌对了！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家，将不再是以前那个家了。
而她，顾张氏，也不再是以前那个任人搓磨、逆来顺受的顾张氏了。
她看着眼前一张张惊恐、错愕、呆滞的脸，那双冰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属于现代投行金牌VP顾妍的，冷酷而理性的光芒。
“诈尸”带来的巨大视觉和心理冲击，暂时压制了全场。
她在这场与死神的赛跑中，以一种最不可思议的方式，为自己赢得了宝贵的西个时辰。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