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的鞋底在积满雨水的水泥地上打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楼道里的腥甜气味越来越浓，那些从墙里渗出来的暗红色液体顺着楼梯蜿蜒而下，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踩上去黏糊糊的，像未干的血。
“老王！”
他扯开嗓子喊，声音却被风雨撕得粉碎。
楼下的呜咽声己经停了，只剩下雨点砸在金属架上的轰鸣，这死寂比刚才的怪声更让人毛骨悚然。
手腕上的数字跳到了“3”，灼痛感顺着血管往上爬，像是有一条滚烫的蛇钻进了胳膊。
裤兜里的青铜小灯烫得惊人，他甚至能感觉到灯芯里的幽蓝火焰在疯狂跳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冲出来。
跑到十楼时，他突然看到楼梯转角处堆着的废钢筋后面，露出一截灰色的衣角。
是老王那件洗得发白的工装！
“王大爷！”
林砚心头一紧，加快脚步冲过去。
他猛地扒开那些锈迹斑斑的钢筋，心脏却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间沉到了谷底。
钢筋后面空无一人，只有那件工装外套摊在地上，衣摆处沾着几滴暗红色的液体。
而在工装旁边，放着一个掉漆的铁皮饭盒——那是老王每天中午带饭用的，早上还跟林砚炫耀说他孙女给烙了葱花饼。
林砚捡起饭盒，盖子是开着的，里面的饼己经凉透了，上面沾着几根灰白的头发。
不是老王的。
老王是光头，这头发又细又软，像是……小孩的。
他的手指突然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低头看去，发现饭盒底下压着一张折叠的纸条。
纸条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边缘参差不齐，上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别信影子。”
字迹很淡，像是写字的人力气不足，最后一个“子”字拖了长长的一道墨痕，看着像个正在流血的伤口。
林砚刚把纸条攥紧，身后就传来一阵轻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人在掰手指。
他猛地回头，只见空荡荡的楼梯上，自己的影子正趴在地上，像一滩融化的墨汁，而影子的指尖处，正慢慢分出一个细小的黑影，顺着地面朝他爬过来。
影子在动！
林砚头皮瞬间炸开，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
他盯着那个爬过来的小黑影，那东西越来越长，越来越粗，最后变成了一条手臂的形状，指尖甚至能看出模糊的五指。
这不是幻觉。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黑影爬过的地方，地面的水渍都被染成了深黑色，像是被墨浸透了。
“第一个，时间到。”
脑子里那个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近乎满足的喟叹。
林砚的手腕突然一阵剧痛，像是被人用烧红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他低头看去，手腕上的数字“3”正在迅速淡化，最后变成了一道浅浅的红痕，而旁边，原本空白的地方，缓缓浮现出一个新的数字——6。
与此同时，楼下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什么重物从高处坠落。
林砚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知道，老王没了。
那个总爱给他塞馒头，说他“年纪轻轻不该住烂尾楼”的老头，就这么没了。
而这一切，似乎都和他兜里的那盏青铜灯有关。
他猛地掏出那盏灯，灯身的温度己经高得吓人，灯芯里的幽蓝火焰疯狂跳动，投射在墙上的光影扭曲变形，像一个正在挣扎的人影。
“是你干的？”
林砚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
光影没有回应，只是墙上的人影突然张开了嘴，露出两排尖锐的牙齿。
林砚眼神一厉，抬手就想把灯扔出去。
可就在这时，楼梯上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清亮的女声：“警察！
里面的人不许动！”
他愣了一下，抬头看去，只见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正从十二楼往下跑，为首的是个年轻女警，个子很高，穿着一身干练的警服，手里握着枪，正警惕地扫视着西周。
女警的目光很快落在林砚身上，当看到他手里的青铜灯和地上的工装外套时，眉头瞬间皱紧：“你在这里干什么？
有没有看到一个穿灰色工装的老头？”
林砚张了张嘴，刚想说话，眼角的余光却瞥见女警的影子。
那影子和她的身形完全不符，异常高大，而且在她的影子脖颈处，似乎缠着一条黑色的带子，正慢慢收紧。
更诡异的是，影子的手里，握着一把沾着暗红色液体的匕首。
“别信影子……”饭盒底下的纸条上的字突然在林砚脑海里炸开。
他猛地看向女警，发现对方的眼神有些呆滞，瞳孔微微放大，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
“放下你手里的东西。”
女警的声音变得有些僵硬，手指扣动了扳机，枪口缓缓抬起，对准了林砚的胸口。
林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他能感觉到，女警的影子正在慢慢抬起握着匕首的手，而女警的动作，几乎和影子同步。
“不是她……”林砚咬了咬牙，突然侧身躲过枪口，同时将手里的青铜灯猛地朝女警扔了过去。
他的本意是想分散女警的注意力，却没想到，青铜灯在碰到女警影子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蓝光。
“滋啦——”像是热油浇在了冰上，女警的影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缩成了一团，在地面上痛苦地翻滚起来。
而随着影子的挣扎，女警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眼神恢复了清明，她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影子，手里的枪“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我的影子……它怎么了？”
女警的声音带着哭腔。
林砚没有回答，因为他看到，在影子缩成一团的地方，地面的水泥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风化，露出底下漆黑的土壤，而土壤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他手腕上的数字“6”，不知何时变成了“5”。
这时，他突然注意到女警的警号——0713。
这个号码他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的目光扫过女警掉在地上的枪，又看向那团还在挣扎的影子，突然想起了什么，快步跑到刚才藏着老王工装的钢筋堆旁，伸手在里面摸索起来。
很快，他的手指碰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他掏出来一看，是一个老旧的收音机，是老王平时听评书用的。
他按下开关，收音机里传来一阵刺啦的杂音，过了几秒，一个沙哑的男声断断续续地响起：“……富贵华庭……十年前……火灾……七人死亡……其中一名……女警……编号0713……”林砚猛地看向那个女警，对方显然也听到了收音机里的内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不可能……”女警喃喃自语，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警号，“我明明……”她的话没说完，就被一阵刺耳的笑声打断。
那笑声不是来自别处，正是来自那团缩在地上的影子。
影子不再挣扎，而是慢慢舒展开来，重新变成了女警的模样，但它的脸上，却带着和之前那个女生一样诡异的笑容。
“十年了……”影子开口说话了，声音像是无数人在同时低语，“你们终于都回来了……”林砚握紧了手里的收音机，突然注意到收音机的背面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群穿着工装的工人，站在富贵华庭的地基前合影，而在人群的角落里，他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老王，还有一个穿着警服的女人，警号清晰可见——0713。
照片的日期，正是十年前那场火灾发生的前一天。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女警，本该在十年前就己经死了。
那她现在是什么？
林砚的目光落在女警微微透明的手指上，又看向她脚边那个还在狞笑的影子，一个可怕的猜测在他脑海里浮现。
而这时，他手腕上的数字，变成了“4”。
楼梯上方，传来了更多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更高的楼层，慢慢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