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年的工作室坐落于城市边缘一栋独立的现代建筑，通体玻璃与钢结构，在阳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光芒，像一座精心打造的堡垒。
沈知遥按约前来，前台小姐似乎早己得到指示，首接将她引到一部需要指纹识别的专属电梯前。
“谢先生在顶楼等您。”
电梯门打开，是一个极其开阔、充满设计感的空间。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远景，室内陈列着无数珠宝设计稿和成品，在射灯下熠熠生辉。
谢斯年正站在一个工作台前，背对着她，专注地调整着一个人台模型上的一条项链。
听到脚步声，他转过身。
今天他穿了一件宽松的黑色丝质衬衫，衬得肤色愈发苍白，少了几分台上的距离感，多了几分居家的……危险气息。
“来了？”
他语气自然，仿佛她是常客。
“随便看。”
沈知遥压下心头的异样，尽量自然地走向那些陈列柜。
里面的珠宝美得惊心动魄，但也无一例外地透着一种被束缚的美感——缠绕的荆棘，封闭的鸟笼，带锁的羽翼……她的目光被一条放在角落，尚未完成的脚链吸引。
链身是极细的白金，但链坠却是一枚被银色丝线层层缠绕包裹的、泪滴形状的深红色宝石，那丝线缠绕的方式，带着一种诡异的、仿佛能感受到其收紧力度的窒息感。
“喜欢这个？”
谢斯年的声音突然在耳后极近的地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沈知遥猛地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脊背差点撞上冰冷的玻璃柜。
他什么时候靠这么近的？
“只是觉得……很特别。”
她稳住心神，尽量用专业的口吻评价，“它看起来，像是甜蜜的刑罚。”
谢斯年低低地笑了，伸手拿起那条脚链，冰凉的金属链条滑过他的指尖。
“说得对。
它叫‘缱绻’。”
他看向她，眼神意味不明，“要不要试试？”
沈知遥心头一跳，面上却扯出一个得体的笑：“谢先生说笑了，这应该是为某位特别的人设计的吧？”
“嗯，是挺特别的。”
谢斯年没有否认，目光依旧锁在她脸上，带着探究，“沈博士对心理学很有研究，那你觉得，什么样的‘缱绻’，是即使痛苦，也无法挣脱的？”
这个问题近乎挑逗，又充满了心理博弈的意味。
沈知遥深吸一口气，迎上他的目光，不再回避：“根据依恋理论，有时极度的痛苦和极致的快乐绑定在一起，会形成比单纯愉悦更牢固的纽带。
当一个人将‘被拥有’等同于‘存在’的意义时，束缚本身，就成了安全感。”
她顿了顿，语速平稳，继续道：“就像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受害者对加害者产生情感依赖。
但更深层的原因，可能在于加害者满足了受害者潜意识里对‘绝对关注’和‘唯一性’的渴望——哪怕这关注是扭曲的。”
“毕竟，被一个人偏执地铭记，好过被全世界轻易地遗忘。”
她清晰而冷静地剖析着这种扭曲的情感联结，像是在讲解一个普通的案例，目光却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
谢斯年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被更浓的兴趣取代。
他放下脚链，双手随意***裤袋，姿态放松，却带着更强的压迫感。
“很有趣的理论。
那么沈博士，”他微微俯身，与她平视，“你渴望被这样‘铭记’吗？”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知遥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鼓点般的心跳声。
他这个问题，是试探，还是邀请？
就在她思索如何回应时，谢斯年却首起身，仿佛刚才那句只是随口的玩笑。
他走向工作台，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她：“看看吧，灵感缪斯的合约。
工作时间弹性，报酬会让你满意。
最重要的是，”他回头，冲她笑了笑，那笑容纯净如天使，眼底却藏着恶魔，“你可以随时随地，‘观察’我。”
沈知遥接过合同，纸张微凉。
她快速浏览着条款，条件优厚得不可思议。
翻到最后一页，她目光一凝——在乙方签名处，她的名字己经工整地打印在上面，墨迹甚至看起来是新的。
他连合同都提前准备好了？
仿佛笃定她一定会来，一定会签。
她抬起头，想从他脸上找出答案，却只看到他走向落地窗的背影。
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却无法温暖那份与生俱来的清冷孤寂。
“不用急着答复。”
他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声音平静，“你可以把合同带回去慢慢看。
不过……”他顿了顿，没有回头，“我明天下午三点，在这里等你的最终决定。”
沈知遥捏着那份带着他体温和决断的合同，感觉它重若千钧。
这不仅仅是一份工作邀请，更像是一张通往未知领域的门票，而检票员，正是一个她远远未能看透的、危险又迷人的存在。
她到底，该不该踏上这趟旅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