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望舒听着院里渐散的动静,头晕一阵阵袭来,她扶着床沿慢慢坐下。
二房那两口子昨晚真是下死手打原主的,这才站多久,头就晕得厉害。
“娘。”
叶蓁蓁递来一碗温水,“您喝口水。”
江望舒顺着碗看过去,小姑娘长得又黑又瘦,手指也粗糙得不像女孩。
她接过碗时,心头不免发酸,几个孩子跟难民似的。
“阿奶坏。”
叶桃桃突然奶声奶气地嘟囔,小手抓着江望舒的衣角。
江望舒被桃桃可爱的模样逗笑。
她伸手捏了捏桃桃的小鼻子,“桃桃说的对!”
叶青山这时闷声道:“我去劈柴,不让他们说娘懒。”
“回来。”
江望舒忙拉住儿子,“从今往后,咱们的力气只用在自家活计上。”
青山虽不明白娘今日为何像变了个人,但他向来听话,终究是点了点头。
倒是蓁蓁特别能理解娘的做法,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被逼到绝处的人?
昨晚二叔一家来抢东西时,她和哥哥护着娘亲,也没少挨打。
现在胳膊上腿上还青紫着。
“娘,那现在该做什么?”
蓁蓁轻声问。
“睡觉。”
江望舒看着窗外墨黑的天色说道。
她和儿子女儿都带着伤,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说着便拍着桃桃肚皮,哄她入睡。
蓁蓁虽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身上确实痛得厉害,没一会也睡了过去。
青山平日里没少跟着叶谷舟下地干活,甚至他这位二叔还常摆着长辈的谱,专让他干最累的活。
难得能休息一日,这会他刚沾着枕头便睡了过去。
江望舒则躺在床上,继续梳理着未完的思绪。
她穿越这个名叫东朝的架空朝代,类似于南宋。
这个朝代,女子的地位还算不错,既可抛头露面经商,也可继承田产家业,甚至还能自立女户。
她所在的上溪村有百来户人家,算是个大村落。
村里叶、万、魏三姓共居,历经几代开枝散叶,村民们往上数几代,大多都能攀上亲故。
也正因这层盘根错节的关系,村民们大多和睦。
她婆家也不穷,只是邹氏一首把她当外人防着。
自从青山烧坏脑子后,她又连生两个女儿,家里有什么好事更是轮不到她。
她每日不仅要洗衣做饭、喂鸡喂猪有时还得下地。
而那渣夫更是在她生下桃桃后,跟邻村一个从良的娼妇勾搭成奸,上月竟卷了包袱私奔。
许是苍天有眼,两人私奔的船翻了,双双淹死在河里。
想着想着,江望舒的眼皮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窗外总算是亮了。
叶蓁蓁正坐在窗边就着光打络子,这手艺是跟原主学的。
小姑娘很有天赋,学了几个月打得竟比她娘还好。
“娘醒了?”
她放下活计过来搀扶,“头还疼吗?”
“好些了。”
江望舒坐起身,睡完果然头脑清明不少。
见房里少了个人,又问:“你哥呢?”
“哥刚去灶房了,看能不能拿些吃的来。”
叶青山虽是个傻的,但也晓得心疼娘和妹妹。
怕她们饿着,一醒便去了厨房。
这时桃桃也醒了,小肚子咕咕作响:“娘,我饿。”
江望舒捏捏她的小脸蛋,“娘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说完起身,也向灶房走去。
她上一世26岁未婚未育,现如今无痛当妈,有了三个懂事的孩子,渣男丈夫还没了,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厨房里,叶青山正对着空米缸发愁。
江望舒见状问:“怎么了?
青山。”
“娘,”叶青山见她来了,指着米缸道:“灶房里的米面全都不见了。”
不用想就知道定是邹氏给藏起来了,打定主意让娘几个饿着。
只是叶青山想不通,明明昨天都还在啊?
莫不是家里进贼了?
正抓着头想着,江望舒拍了拍他肩膀。
“青山,你去后院摸几个鸡蛋来,今天吃顿好的。”
反正她也计划着离开叶家,有现成的羊毛,不薅白不薅。
叶青山却一脸犹豫,“可阿奶要骂人。”
江望舒斜他一眼,“你听奶的,还是听娘的?”
“听娘的!”
叶青山恍然大悟,快步走向后院。
唉,这孩子傻,还得慢慢***。
江望舒挽起袖子,在灶房角落找出个小陶罐。
这是原主偷偷藏的一点猪油,邹氏尚且不知。
又从水缸旁摸出把嫩野菜,是昨日蓁蓁在后山挖的。
正好这时,叶青山拿着三个鸡蛋回来了,麻溜地帮忙点着了灶膛。
锅里水花翻滚,江望舒利索地搅出金黄的蛋花,撒上嫩绿的野菜。
香气弥漫开来时,她早就端着满满一盆汤快步回到偏房,仔细闩好门。
接着,她又从枕头下拿出一个布包,里面是昨日蒸的红薯。
叶家这些人,要是原主不藏些吃的,她们娘几个恐怕早就饿死了。
“娘,香香!”
桃桃踮着脚往桌上瞧。
孩子们围在桌前,不自觉地咽着口水,却都乖巧地没有动筷。
长期的苛待让他们即使面对食物也不敢轻易伸手。
叶蓁蓁担心道:“娘,咱们吃了鸡蛋,阿奶会不会又打您?”
江望舒给孩子们一人盛了碗汤。
“她敢?
后院的鸡是吃粮长大的,粮是你哥种的,咱们吃自家的鸡蛋有什么不对?
娘伺候他们十多年,到头来连亲生儿女都喂不饱,哪有这样的道理!”
听到这,叶青山立刻埋头呼噜呼噜喝起来。
他觉得娘说得对!
他虽脑子转得慢,却记得自己种的粮能堆满谷仓。
二叔却总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现在他懂了,不是他吃得多,是有人心长歪了。
叶蓁蓁小口喝着汤,她己经很久没有吃到鸡蛋了,现在只觉得特别幸福。
突然她小声说:“娘,其实我藏了东西。”
她跑到桌柜摸索半天,掏出来个小布包,里面竟是块芝麻糖和五个铜钱。
“前日,王婶让我帮忙绣帕子给的,我本来想等娘生辰......”还没等她说完,江望舒鼻头一酸,把她揽进怀里。
八岁的孩子,在为这个家精打细算。
桃桃见姐姐和娘抱在一起,伸着手也抱过来。
“桃桃要抱!”
叶青山见了这一幕不知为何眼圈也红了。
可为什么?
他自己也想不通。
江望舒放开女儿,将芝麻糖掰成几瓣分别塞进几个孩子的嘴里。
“娘答应你们,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们饿肚子。”
这时,窗外忽然传来摔盆砸锅盖的动静。
原来是邹氏去后院一看鸡蛋少了几个,在一闻大房屋里传来香味。
她立刻冒火,大骂着:“遭瘟的懒货,偷鸡摸狗倒勤快!
一屋子人躲着吃鸡蛋,也不怕肠子发烂!”
叶青山条件反射地缩起肩膀,桃桃也吓得往娘亲怀里钻。
“吃你们的。”
江望舒面不改色地又给孩子们添了汤。
“她要吵就吵,我们身上也不会少块肉,现如今填饱肚子才是正事。”
果然,邹氏骂了半天见无人搭理,声音渐渐低下去,只剩厨房里陈秀荷故意把锅铲刮得刺耳响。
叶蓁蓁噗嗤笑出声:“娘,二婶刮锅底的声音,好像后山饿急眼的野猪蹭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