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博雅推书!手机版

您的位置 : 首页 > 分手第五年,我成了她婚礼的伴郎

第1章

发表时间: 2025-11-08

1收到请柬那天,我的名字在伴郎一栏收到电子请柬的时候,

我正蹲在出租屋的椅子上换灯泡。头顶的白炽灯闪了三下。手机也跟着震了三下。

屏幕亮起来的时候,“顾盼”两个字从通知栏里跳出来。我手一抖,灯泡没拧紧,

啪一下又灭了。房间里一下暗下去,只剩窗外楼下烧烤摊的灯,把半截烟雾晃成一团虚的光。

我跳下椅子,捏着手机站在那儿,看见顾盼发来的那张红底金字的电子请柬。

最上面一行写着: “陆野 ❤ 顾盼”那一行字像有人拿着指节在我胸口敲了一下。

我点进去。请柬往下滑,婚礼时间、酒店地址、桌数安排。再往下,是伴郎伴娘名单。

第一行,只写着三个字。“姜川。”我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足足半分钟。

屏幕的白光照着我指节上蹭掉的灯泡灰,指纹纹路都显得格外清楚。胸腔里那口气堵着,

上不去也下不来。我把手机扣在桌上。旧木桌晃了一下,桌角空啤酒罐滚了两圈,撞在墙上,

发出一声闷响。小区外面的广场舞音乐从窗缝钻进来,女声唱着又土又甜的情歌。

我站在黑暗里,有一瞬间分不清是哪一句歌词扎进耳朵,还是那行“伴郎:姜川”扎进心里。

手机又震了一下。这次是信息。“姜川,是我。” 备注没有头像,只有那两个字。

顾盼给我发来了第一条消息。隔着五年。我指尖悬在屏幕上,

突然发现自己连她现在用什么称呼我都不确定。是“姜川”,还是像以前那样叫“川子”。

信息框里只有一句话。“你看到请柬了吗?”顾盼打完字,大概就放在那儿等。

我能想象顾盼拿手机的样子。顾盼以前发消息的时候,总喜欢一边咬吸管一边盯着屏幕,

长头发垂下来,挡住半边脸。我脑子里闪过那画面,手心却有点出汗。出租屋的灯还坏着,

屋顶那只不争气的灯泡挂在那儿凉着。我按亮屏幕,简单回了一句。“看到了。

”对话框静了几秒,立刻跳出第二句。“你愿不愿意,当我们的伴郎?”顾盼说“我们的”。

顾盼在这两个字后面加了一个笑哭的表情。那种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轻松。

手机屏幕照亮我的脸,玻璃里反出来的那张脸,比五年前毕业照上的要瘦一点,也苍一点。

我盯着“伴郎”这两个字,喉咙有点发紧。屋里太安静,我开始听见自己心跳声。

我把手机放在桌上,走去窗边把窗拉开一条缝。夜风从十二楼的高处灌进来,

带一点油烟味和烤肉的辣味。小区对面那家婚庆店的霓虹灯在闪,粉色的“囍”字一亮一灭。

我忽然觉得有点讽刺。五年前,顾盼拿着打印好的机票,在南城站的候车厅里问过我一句话。

“跟我走吗?”候车厅头顶的电子屏不断滚动,列车晚点的红字一条连着一条。那时候的我,

手里攥着的是简历。背包里只有几件T恤,一个从大一穿到大四的外套。

顾盼的手提箱是新的,白色的,拉链上挂着一个小小的兔子挂件。我当时看了顾盼很久。

顾盼眼睛里全是期待,亮得跟现在手机屏幕一样刺眼。那天我没跟她走。五年后,

顾盼在电子请柬里,把我的名字写进了伴郎名单。过去那些没出口的话,全挤到了今天。

手机又震了。顾盼发来第三句。“你放心,新郎是陆野,他也说如果你愿意,他很高兴。

”陆野。陆野的名字一出来,脑子里某些记忆被硬生生拽了出来。大学宿舍里,

陆野半夜抱着吉他在阳台吼歌。操场篮球场上,陆野接球、投篮,冲着看台上的顾盼挥手。

毕业那年,陆野用一瓶啤酒拍着我肩膀,说以后一起闯。结果五年过去,

陆野成了顾盼的“新郎”。我成了伴郎。这配置听着,挺像个玩笑。我划开电话界面,

看了一眼那串很久没打的号码。备注是“大野”。通话记录空白。我没打过去。对话框里,

那几句文字还在静静躺着。“愿不愿意,当我们的伴郎?” “他也很高兴。

”顾盼在那头等着。我能感觉到顾盼的耐心,不紧不慢地等我。就像五年前在候车厅里,

顾盼拖着行李,站在检票口前回头看我。我当时没有走过去。现在轮到我回一条信息。

我在键盘上输入很多句,又删掉。“你确定吗?” “当伴郎,会不会尴尬?

” “你为什么找我?”这些句子闪过,又被我一一清空。最终停留在输入框里的,

只有两个字。“好啊。”我按下发送键的时候,灯泡突然又亮了一下。白光刺眼。

出租屋所有被灰尘侵占的小细节一下都显了形:桌角掉漆的纹路,角落里压扁的快递盒,

洗衣机上没洗干净的咖啡杯。这些东西和“伴郎”两个字挤在同一个夜晚里,

显得荒唐又真实。顾盼那边很快回复。“谢谢你,川子。

”顾盼把那个以前的称呼也带了回来。我盯着“川子”这两个字,指尖用力到发白。

胸口那团堵着的气,忽然变成了一种说不清的酸胀。我靠在椅背上,

仰头看着头顶那只时亮时暗的灯泡。灯泡里那根细线颤了颤,终于稳住。

我心里某根更细的东西,反而开始发抖。顾盼又发来一条语音。“婚礼在下个月二十号,

城西那家星河酒店,你不用准备什么,西装我们给你订好,你人来就行。”顾盼说话的声音,

跟五年前没什么区别。只是语速慢了一点,更成熟,也更远。我没有点开语音回复。

我选了最简单的方式,用文字敲了三个字。“我会去。”发送。对话框静下来。

窗外的广场舞结束了,有人关了音响。夜风卷起楼下烧烤摊最后一点烟味,往上飘。

我坐在椅子上,摸到桌面那只空啤酒罐。冰凉的金属边缘硌在掌心。“分手第五年,当伴郎。

”我在心里把这几个词串在一起,像看一行陌生人的故事标题。标题里的那个人,

偏偏是自己。2婚礼群里,我发现新郎早就删了我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手机已经被消息震得发烫。床头柜上屏幕亮着,铺满了红色的小通知。最上面一条,

是顾盼拉我的群邀请。群名叫“野盼喜宴筹备群”。“野”是陆野的“野”。

“盼”是顾盼的“盼”。我看了两秒,点了“加入”。一进群,

几张情侣头像和婚庆公司的业务头像先砸进来。有人发来欢迎表情包。“顾姐的前男友?

牛啊。” “真哥们,前任都能当伴郎。” “川哥到时候别喝多哈哈。

”我手指悬在屏幕上,看着那句“前男友”,有点不知道要不要回。顾盼在群里发了一句。

“少贫,都是朋友。”后面带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我能看出来,那是她在给我台阶下。

我只好回了一个简单的。“大家好。”消息发出去之后,

下面挂起一排“欢迎欢迎”的表情包。我坐在出租屋的床边,脚踩在凉凉的地砖上,

脑子还有点没完全醒。床单皱巴巴的一团,昨晚没睡踏实,翻来覆去,

枕头上都是被压出的折痕。我下意识去找陆野的头像。群成员里,他在第一排。

穿西装的照片,笑得挺体面。名字改成了“Lewis Lu”。后面跟了一个小皇冠。

挺符合他。我点进他的头像想随手翻两张朋友圈。页面空空的。

只有一行冷冰冰的提示横在正中间。“对方暂未对你开放朋友圈。”我愣了一秒,

又点开私聊窗口。聊天记录只停留在五年前。最后一条是他半夜两点多发来的。“兄弟,

对不起。”再往上是我那晚的回话。“你要是执意这样,就当没我这个兄弟了。

”那是大学毕业前夕。我们最后一次正经说话。我盯着那两句对话,看了很久。

屏幕右下角的输入框上面,安静躺着一行灰字。“你还不是他好友,请先发送朋友验证请求。

”那些年少气盛说过的话,像慢慢回笼的酒劲,从胃里往上冲。我这才意识到一个事实。

不仅是“当没我这个兄弟了”。他真的把我删了。我突然不太想坐在床边。我起身去洗手间,

用冷水扑了把脸。镜子里的男人头发乱七八糟,下巴有一层青硬的胡渣,

眼睛有点熬夜留下的红血丝。我盯着那双眼睛看了几秒,把水龙头关严,拿毛巾擦干脸。

手机又震了一下。顾盼在群里艾特了我。“@姜川 川子,伴郎礼服尺寸发给小徐。

”后面跟了婚庆公司业务的微信号。我回了个“好”,正要点开去聊,

小徐抢先给我发来一串专业术语。“您身高体重多少?平时穿几号西裤?胸围多少?

方便的话给个大概数就行。”我挨个打字报过去。那头回话很快。“好的姜先生,

您这个比例挺标准,新郎那边选的是黑灰配色,您这边同款,微调一下版型就行。

”“我跟新郎这边确认一下。”“对了,新郎说,让我转告您一句:‘辛苦了。

’”我手指停在那行“新郎说”的前面。“辛苦了”三个字,

看着倒像是我哪天给他们送完外卖,他顺手点个好评的客套。我忽然想起,

前几个月给一个写字楼送外卖,电梯口遇见过一个很像陆野的人。那人穿着剪裁利落的衬衫,

站在玻璃门里接电话。我从反光里瞥见那张侧脸,以为自己眼花。电梯门关上的瞬间,

我还在想,要真是他的话,他会不会出来拍我一下肩膀,叫一声“川子”。事实是,没有。

现在想想,大概那时候,他已经是“Lewis Lu”,而我是“未添加好友”。

小徐那边又回。“新郎说,您当天来了就行,不为难您。”“不为难”三个字,

又给这件事添了一层莫名的意味。像是我去当个伴郎,还成了谁欠谁一个人情。我没回这句,

只发了个“收到”。群里开始讨论各种细节。伴娘团成员在发照片,讨论礼服颜色,

口红包的色号,要不要统一做个小胸花。婚庆公司在发流程单,说入场顺序里,

伴郎要提前十五分钟到酒店,彩排跟场。又说新郎有点紧张,可能到时候要我帮着打圆场。

这条下面挂着顾盼的回复。“他大学那会儿就爱紧张。”旁边有人发了串“哈哈哈哈”。

我盯着那句“爱紧张”,忽然想到一个画面。大三那次歌手比赛,陆野在后台抓着我,

说脚有点抖,让我陪他在走廊来回走。顾盼抱着一束花,在门口等他出场。

那天是我第一次意识到,他们俩站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天然地对的人对的位置的顺眼。

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肯承认这点。后来发生的那件事,把所有人拉到同一个临界点上。

电话粘在耳边吵,宿舍门砰的一声关上,走廊的灯闪了一宿。

我伸手去拿床头柜上那只打火机,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戒烟第一天,

是分手那天晚上。我在出租屋阳台上站了一整晚,看着手机屏幕上顾盼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

“那就这样吧。”她后面没有加任何标点。第二天,我把烟全扔了。现在想起来,有点滑稽。

感情没守住,倒是先守住了肺。群里的消息继续滚。有个伴娘发了一句。“川哥,

到时候婚礼上要不要安排个‘老友发言’环节?”这句下面好几个人跟着起哄。“可以,

大学室友那种回忆杀。” “拉出来说说新郎以前黑历史哈哈。” “对对,让前前任发言,

多***。”“前前任”三个字蹦出来的时候,我盯着屏幕,笑了一声。

那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听着有些生硬。顾盼很快出来打圆场。“胡说什么,正常流程就行。

”她后面又补了一句。“川子不爱说话,就别难为他了。”不爱说话,是她给我找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她心里有数。当着一屋子人的面,我恐怕连“祝你们幸福”都说不完整。

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我收到了一个单独的消息。这次不是顾盼,也不是婚庆。

是五年没亮过头像的那个人。备注还是“大野”。消息界面里之前灰着的名字忽然亮了起来。

“你已添加对方为好友,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紧接着,一条消息跳出来。“川子。

”只有两个字。我心里一紧,指尖微微发麻。再往上翻,系统提示刚才那句话上面,

还有一句。“陆野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刚才某个我自己都没察觉的瞬间,可能是误触,也可能是犹豫时多按了一下屏幕。

“申请好友”那行字,在我不经意的手滑里发了出去。然后他点了通过。

比起“删好友”那天,这一回合简洁得多。我咬了咬后槽牙,第一条消息没去问任何解释。

我只打了一句。“听说我要当你的伴郎了。”我盯着发送键。手指落下去之前,

心跳得像要把胸腔从里面撑开。消息发出去,界面安静了五秒。第六秒的时候,

屏幕顶端跳出一行字。“对方正在输入中。”3五年后,

他第一句还是叫我兄弟“对方正在输入中”的那行字在屏幕上闪了又停。我坐在床沿,

背有点僵,手机捏得指节发白。过了十几秒,一条消息弹出来。“听说了,婚礼那天,

要麻烦你了,兄弟。”“兄弟”两个字扎眼得很。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

眼前突然有点重影。五年前,他也用这两个字开头。“兄弟,对不起。”再往后,

就是我那句把路一刀切断的话。“你要是执意这样,就当没我这个兄弟了。”那晚手机烫手,

宿舍门外走廊灯半闪不灭,陆野在门外敲了两下,又停。后来,谁也没再打开门。现在,

聊天界面里那两个字重新躺在我面前。仿佛中间这五年,只是信号稍微延迟了一下。

我喉咙里像压了一块石头。我把手机放在腿上,手掌搓过一次脸,又拿起手机。

输入框里慢慢蹦出几个字。“你删好友的时候,可没说兄弟。”这句话闪在屏幕上,

我看了两眼,最终还是点了删除。指尖在键盘上来回。删了又打,打了又删。最后发出去的,

只有一句很平的。“好好准备结婚吧。”对话框那头安静了一会儿。

“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出现。这一次停留得更久。我习惯性地站起来,

在狭窄的房间里走了一圈。脚下踩到一个快递纸箱,纸板边缘划过脚踝,有点疼。

疼反而让我清醒一点。手机震了一下。“有些话,等见面再说行吗?”陆野发来第二句。

末尾加了一个“行吗”的问号。以前的陆野,

是不太会在一句话后面加这种小心翼翼的尾巴的。大学那会儿,

他说什么都是那种笃定的口气。“放心,有哥在。” “就这么干。

”那股自信像篮球场上的节奏,一路拍进篮筐。此刻他语气里的试探,让我有点陌生。

我看着“见面”两个字,心里泛起一点冷笑,又很快压下去。见不见面,

根本不该是我先纠结。要纠结的,是那个把“兄弟”删掉的人。我回了句。“什么时候?

”这回他回得很快。“这周六,你还在老地方附近上班吗?”我愣了一下。

“老地方”三个字把一整个片段从记忆里拖了出来。南城地铁口旁边那家炸鸡店。

大学四年聚会、庆功、散伙饭,基本都在那里结束。

那家店的服务员可以闭眼喊出我们每个人爱吃哪一款鸡翅,谁爱加土豆,谁爱要两杯可乐。

毕业那年夏天,我们最后一次在那家店喝啤酒吹冷气。桌子上堆着空罐,

店里电视在放一场不重要的球赛。顾盼坐在靠墙的位置,两只手拎着一杯橙汁,侧着脸笑。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三个坐在同一张桌子前。之后的事,像中间被人剪掉了一段。

我低头看着聊天框。“还在附近”的说法,算不上假。给那一片写字楼送外卖的时候,

我每天都要路过地铁口。只是我路过的时候,从没人抬头喊一声“川子,来一扎啤的吗”。

我回。“在。”陆野那边立刻跟上来。“那就老样子,周六晚七点,炸鸡店。

”最后加了一个笑脸。笑得挺轻松。我盯着那个笑脸,突然觉得手机屏幕有点亮过头。

眼睛有一点发酸。我抬头看了看天花板那只灯泡。灯泡这回倒挺争气,稳稳亮着。

好像知道我今天不需要再多一个坏消息。我把手机扣在桌上,去厨房的水槽边倒了杯凉白开。

杯子是便利店送的那种塑料杯,侧面印着已经掉色的卡通人物。水喝到半口的时候,

手机又震了一下。我拿起来看,是顾盼单独发来的消息。“他加你好友了?”没有称呼,

开门见山。我回。“嗯。”顾盼的头像在对话框上方轻轻一闪。“他删你那会儿,喝多了。

”“第二天跟我说过好几次后悔。”我看着这两句,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心里倒不是替陆野辩解,也不是原谅。只是第一次这么清楚地意识到一件事。

删掉好友这种行为,在旁人眼里,也可以被轻描淡写成“喝多了”。在当事人这里,

却是五年的空白。我没有接她这个话茬。我问了另外一件事。“你为什么要我当伴郎?

”对话框沉了一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亮了又灭,灭了又亮。像顾盼在那头删删改改。

过了快一分钟,我才等到她的回复。“因为你比他稳。”短短一句话。

后面跟了一个括号说明。“他紧张的时候,总会说错话。”我盯着“稳”这个字,

看得有点想笑。我现在住着一间不到四十平的出租屋,月初为了交房租,

把半年来舍不得卖的二手相机挂到了平台上。出门靠一辆旧电动车。雨天跑单回来,

鞋能湿一整天。这种状态,居然可以被顾盼形容成“稳”。我打字。

“我现在没你想的那么好。”这句打完,我又删掉。这么说,有一点像在向谁诉苦。

我最终回去的,是很简单的两个字。“好啊。”顾盼那边发来一张表情包。

一个卡通小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谢谢”。这很像她以前短信的风格。

大一那年我帮她占座,她发来的是“川子,给你记一次大功”。

大三那年熬夜给她改完一篇论文,她发来的是一杯纸质奶茶的照片,

标题是“以后都靠你罩了”。后来呢?后来那杯奶茶换成了别人的。我关掉手机屏幕,

把杯底剩下的半口凉白开灌下去。水顺着食道滑下去,把胸口那团火稍微压了压。

窗外阳光爬到了对面楼的阳台上。有小孩在阳台上晾着的小书包上挂风铃,

风铃叮叮当当地响。我突然有点想起父亲以前说过的一句话。“人啊,只要还活着,

迟早要去别人喜酒的。”那时候父亲往酒杯里兑着雪碧,把杯底的苦味调淡一点。

现在轮到我去前任的喜酒了。还要穿上西装,站在新郎旁边。手机屏幕重新亮起。

这次是陆野。“周六见。”后面加了一个啤酒的表情。我回了三个字。“别迟到。

”发出去之后,指尖还停在屏幕上。心里忽然升起一个很荒唐的念头。如果那天他真的迟到。

是不是就像五年前那样。又会有一个人,站在原地,等不到应有的那一步。4老地方重聚,

他替她先说了对不起周六傍晚。外卖平台的接单按钮我关了整整一天。这对我来说不算小事。

少跑一天,就是少几趟三十几楼的电梯,少几十块钱进钱包。我提早一个小时到地铁口。

炸鸡店还在。门头的牌匾换了新的,原来褪色的黄色被换成了亮眼的蓝,

玻璃门上贴着新的活动海报。推门进去,油炸鸡翅的味道跟五年前没什么差别。

空气里还是那种混着可乐气、油和廉价香精的味道。店里音响放着歌,

换成了年轻一点的大男孩女声。墙上的签名被刷了漆,

曾经我们在角落那张桌子边写下的“17级三傻必成大器”,彻底消失了。

我在靠墙的位置坐下。那是以前我们固定的桌子。桌面有一点新划痕,

桌角却还是当年的那种磕碰磨损。服务员递菜单过来,喊了一声。“哥,吃点啥?

”我脱口而出。“老样子,辣味鸡翅,大薯,一扎啤酒。”说完才发现,

点单的节奏和顺序跟五年前完全一样。有点好笑。好像我从来没离开过这个岁数。

服务员“好嘞”一声走开。我把手机拿出来看时间。六点四十。还有二十分钟。

消息列表里没有新提醒。群里在讨论婚礼当天的嘉宾名单,谁坐哪桌,

怎么安排双方父母出场。顾盼偶尔插两句,语气平稳。陆野那边,

只偶尔回个“好”或者一个OK手势。我退出聊天界面。屏幕一黑,倒映出自己的脸。

灯光晃在玻璃上,把我眼下那一圈淡淡的青影照得格外明显。我抬眼看了看门口。

玻璃门被推开的时候带起一阵风。陆野是七点整出现的。他一进门,

店里几个年轻服务生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他穿着简单的白T和牛仔裤。

可那个T恤一看就不像路边小店能买到的货。手腕上戴了一块黑色表盘的手表,

走路的时候表面反着光。以前他也是这种人。哪怕一身校服,也能穿出一点不正经的精神头。

服务员上前问他几位。他朝店里扫了一圈,视线停在我这桌,抬手指了指。“有人。

”他走过来的时候,我很自然地站起来。那些年累积起来的习惯,

在说话之前先让身体做了反应。我们隔着桌子停了一秒。空气里有油烟和冰啤酒的味道,

还有从他身上带来的那一点淡淡的香水味。不是很浓,像是办公楼里常见的那种清爽牌子。

陆野开口。“川子。”他还是这么叫。那一瞬间,我脑子里闪过很多反应。翻白眼,

挖苦一句“现在想起来还有我这兄弟”,或者干脆不理,坐下继续喝酒。

这些画面在脑子里一刷而过。真到嘴边,只剩下一个很淡的回应。“来得挺准时。

”我们都坐下。服务员把啤酒端上来,又端上炸鸡和薯条。“两位慢用。”我拿起杯子。

“先喝一口?”陆野点头,跟着拿起杯子。杯口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

泡沫溢到杯沿。第一口酒下去,胃里有一点暖。我才发现自己一天没认真吃东西了。

陆野把杯子放回桌上,视线落在那盘鸡翅上。他的嘴角勾了一下。“还是这点。”他说。

“你每次都点这个。”他伸手拿了一只鸡翅,递了一只给我。“你以前不是说,别的都能换,

这个不能换。”那句话,是我大二那年说的。期末考完我们来这儿庆祝。菜单涨价了,

我死盯着那行辣味鸡翅的价格抱怨。最后一拍大腿,对着服务员说:“别的能换,

这个不能换。”没想到这种细节他倒记得挺清楚。我接过那只鸡翅,指尖被油沾了一点。

纸巾盒在桌角。他伸手给我抽了一张,顺手推过来。像以前无数次那样。这些不经意的动作,

让空气里的疏离反而更明显。陆野喝了第二口酒。手指在杯壁上敲了一下。声音轻轻的。

他开口。“最近……跑得怎么样?”他没说出口的几个字我能补全。“外卖跑得怎么样。

”我笑了一下。“还能活。”这种答案对任何人都很安全。陆野点了点头,

似乎不知道怎么接。他把话题转向了自己。“最近公司有点忙,婚礼那边的事都顾盼在盯。

”他说公司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是那种自然的轻松。像是在说一件早就稳住了的事。

我拿起一根薯条,蘸了蘸番茄酱。“听说你当总监了?”这消息是在群里旁敲侧击听来的。

有个伴娘感叹了句“陆总真是事业爱情双丰收”。我顺手记住了。陆野没否认。“运气好。

”他笑了一下。“你别听他们乱吹,我就是先进去几年,混得早一点。

”“混得早一点”的标准,是车子能停在地铁口对面的那家小型商务酒店付费停车场,

是手上戴得起那块表。而我,骑着电动车从那个停车场门口经过。

为了五块钱停车费犹豫过三次。我又喝了一口酒。喉咙里那点苦味被啤酒放大了。

陆野也低头喝酒。杯子见底的时候,他突然放下,

说了一句完全不在我们刚才话题范围里的话。“那天,在候车厅。”他抬眼看着我。

又重复了一遍。“南城站那天。”我的手指顿了一下。

那几个字像有人从背后一下按住我肩膀。“你要知道,她问你‘跟不跟她走’之前,

先问过我一个问题。”陆野的声音压得很低。炸鸡店里其他桌的吵闹声被挤在了背景里。

只剩他这一句一句往我这边砸。“她问我:‘如果川子不走,你会不会留下来?

’”我的手心慢慢开始出汗。“你怎么说的?”我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像是在随口聊天。

陆野抿了下嘴唇。“我说,我不会。”他盯着桌面,眼睛里有一点不自然的光闪了闪。

“我说,我工作已经谈好了,这边机会太难得。”“我说,感情可以慢慢协调,现实先顾上。

”每说一句,他的肩膀就更僵硬一点。那晚候车厅的画面在我脑子里一帧一帧翻起来。

顾盼拎着那个白色的行李箱。箱子轮子压在地面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她眼睛里那点闪烁的东西,我当时一直以为是纯粹的期待。现在回头看,

里面显然还有别的东西。“所以。”我开口。“你们两个早就计划好了?”“没有。

”陆野马上抬头看我。眼神很直。“没有。”他重复了一遍。“那天之前,

我只知道她想去南城工作,她也知道我那边机会在那座城。”“你们在一起了吗?

”我问得更直接。这个问题我拖了五年。陆野没有躲。“那天之前,没有。”“那天之后?

”我继续。他沉默了几秒。“那天之后,有。”这两个字落出来的时候,

我感觉啤酒一下子变凉了。杯子里浮着一圈泡沫,像是某种象征性的隔膜。“她上车之前,

最后回头看你的时候,我就在她身后。”陆野继续说。“她问我,你会不会追出去。

”我笑了一声。笑得有点难听。“你怎么说?”“我说,你不会。

”他没有给自己留任何余地。我拿起杯子,把最后一点酒喝干净。胃里开始发烫。

脑子却冷得清楚。“所以你们都比我了解我自己。”我说。陆野没反驳。

他伸手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次他没急着喝,手握着杯身,指节浮起一层白。“川子。

”他叫我。这一次,声音低得有点哑。“那天晚上,我删你之前,给你打了三次电话。

”“你没接。”我把视线从杯子上移到他脸上。“那会儿我在阳台上。”我说。

“手机在屋里。”那天晚上我确实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把一包烟彻底抽完。

手机在床上震到没电。等我第二天睁眼,看到的是那行系统提示。“你已被对方删除。

”陆野喉结动了一下。“我喝多了。”他说。“喝多了那会儿,有种错觉。

”“觉得自己做的是某种‘痛快’的选择。”“删了兄弟,删掉那份心虚,

好像事情就干净了。”他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结果后来发现,酒醒了,什么都还在。

”“那你这五年。”我开口。“有后悔过吗?”我盯着他。不准备替他找任何答案。

陆野没有立刻说“有”或者“没有”。他想了几秒。“后悔过。”他终于说。

“后悔那天晚上的处理方式。”“后悔把你一个人留在原地。”我抓住了那句话的尾巴。

“是你们两个把我留在原地。”我说。第一次,不再客气地把顾盼也拉进这句话里。

陆野没躲。“对。”他说。“是我们两个。”他抬起头,认真看着我。

炸鸡店头顶的白灯照在他脸上。这个曾经在篮球场上笑得肆意的男人,

在灯光底下居然显得有一点疲惫。“所以,对不起。”他吐字很慢。“是我们两个,

对不起你。”那几个字在我耳朵里绕了一圈。不是“他对不起我”,是“我们两个”。

五年前,我等过这句话。等到后来,连自己等过这件事都快忘了。现在它突然被摆在桌面上,

挤在辣味鸡翅和薯条中间。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沉默拉长。旁边桌传来有人大笑的声音。

“兄弟,再来一扎!”那声“兄弟”喊得那么自然。我手指在杯口上慢慢转着。

“你替她道歉。”我说。“她知道吗?”陆野点了点头。“知道。”“这是她让你说的?

”陆野摇头。“不是。”他顿了一下。“是她觉得自己没有立场再跟你提这个。”“她说,

她欠你的,比一句‘对不起’多。”我靠在椅背上。胸口那团东西不知道是松了还是更硬了。

“那你呢?”我问。“你觉得你欠我的是什么?”陆野苦笑了一下。“一个兄弟。

”“还有五年的解释。”他举起杯子。“但我知道,这种东西,说再多也没用。

”“你愿意来当伴郎,是我没脸拒绝的好事。”“你不来,也很正常。”他直直看着我。

“我心里有数。”他说这句话的语气,很像以前打球之前对我说“这球咱要赢”。

只是那时候他说的是胜负。现在说的是输在哪儿自己心里有数。我盯了他几秒。

手里那只杯子玻璃上凝着一层雾。我把杯子举起来。跟他的杯子轻轻碰了一下。“我来。

”我说。“不是因为你。”我抬了抬下巴。“是因为她。”陆野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笑了。

笑得有点苦,也有一点释然。“我知道。”他说。“你什么时候都是这么稳。

”他又把那个字拿出来用了一遍。我没反驳。只是把杯子里的酒喝完了。

啤酒顺着喉咙往下落,带着一点冰凉,也带着一点迟来的钝痛。门口有新的客人进来。

服务员忙着点单,音响里切换了一首歌。歌词在嘈杂声里听不太清楚,

只有节奏一下一下敲在人耳朵里。陆野放下杯子。“川子。”他又叫了一声。“婚礼那天,

要是你觉得哪一步撑不住。”“你可以随时走。”他扭头看着店门口。“我不会怪你。

”“她也不会。”这句话,把某种看不见的底线摆在地上。“但我希望你能撑完。

”他又补了一句。“因为她想要一个完整的开始。”他的目光从门口收回来,落回我身上。

我那一刻突然明白。我去不去。撑不撑得完那场婚礼。已经不只是我自己的事。

而是和五年前那场没有完成的告别绑在了一起。5伴郎礼服试穿间,

她替新郎系好我的领带礼服店在城西一条挺新的商业街。那片地方,我平时只在地图上见。

送外卖的路线,大多在三环内老小区打转。给我发地址的是婚庆公司的小徐。

消息发过来那天,他客气地加了句。“新郎忙不过来,今天可能就顾小姐到场,

姜先生您别介意。”我回了个“好”。后来又想了想,问了一句。“要带什么?”小徐回我。

“带您自己就行。”镜子前这张脸,大概是我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礼服店在二楼。

我站在一楼街口抬头看了一眼,落地玻璃上贴着几身西装模特的宣传照。模特下巴线条锐利,

眼神冷淡,西装笔挺。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推门进去的时候,脚上鞋底沾着一点电梯口的灰。

店里冷气开的挺足,味道不是油烟,是香水掺着熨烫过的布料味。前台小姐一抬头。

“姜先生吧?”她笑得专业。“顾小姐已经在里边等您了。”我心里咯噔一下。“已经?

”“嗯。”前台朝试衣区指了一下。“她提前半个小时就到了。”我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

试衣区被一圈半透明的白色帘子围着。我掀开帘子的一角。顾盼坐在里面的长椅上。

穿着一件很简单的米色连衣裙,外面搭了件薄薄的针织开衫。头发扎成低马尾,

耳朵上戴的耳钉是小颗的珍珠。她正低头看手机。听见帘子动了一下,她抬头。视线撞上我。

那一瞬间有一个短短的停顿。不尴尬,但有点陌生。“你来了。”她站起来。声音挺平静。

我点了点头。“路上不堵。”这种话没什么意义,就是给自己找个开口。顾盼朝我走了两步。

近一点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眼角细小的那两条纹路。五年前没有。“你瘦了。”她说。

我笑了一下。“你还是很会寒暄。”顾盼也笑。嘴角泛起来的弧度,

和以前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以前她笑,是整个眼睛都亮起来。现在亮得收着。

店员过来打断了这点微妙。“姜先生,这边请量一下肩宽。”一个年轻男店员拿着软尺过来,

站到我身边。“麻烦站直一点。”我照做。软尺从我背后绕过来,一路滑过肩膀,

落在锁骨那一带。冰凉。顾盼站在旁边,看着。店员边量边跟她确认。“顾小姐,

新郎那边是48码的肩宽,姜先生这边比新郎稍窄一点,我们西装版型给他做修身款?

”顾盼看向我,像征求意见。“你自己觉得呢?”我说。“我穿啥样都要站在你们俩旁边,

随便。”她被我这句话逗了一下。“那就修身点,显精神。”她转头跟店员说。“别太紧,

他还要帮忙跑来跑去。”“好。”店员把数据记在小本子上。

又让我要不换上试衣服看看效果。西装吊在一旁的金属架上,用透明塑料袋罩着。

店员解开塑料袋,递给我。“试衣间在那边。”我正要走。顾盼开口。“我在外面等你。

”我没说话,只抬手把西装搭在臂弯上,去里间。试衣间的镜子很高,从地板到天花板。

灯光打在脸上,连胡茬都照得清清楚楚。我把T恤脱了,拉上西装的拉链,扣上里层纽扣。

黑灰色的面料裹在身上,一下子把那种跑单时的散漫感压住了。镜子里的那个人,

第一次看着像个“伴郎”。不像外卖员。我在镜子前站了一秒。门外传来顾盼的声音。

“试好了吗?”“差不多。”我拉开门。顾盼正低头翻小包,像在找什么。听见门响,

她抬头。视线从我肩膀滑到胸口,又落到腰线。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空白。

那种空白比任何夸赞都真实。“挺好的。”她说。声音压得比刚刚轻一点。

“比我想的……更像。”她后面那两个字没说出来。像什么。像以前她曾经想象的什么画面?

还是像另一种“站在她身边的男人”的样子?我没问。店员绕着我看了一圈。“长度可以,

再稍微改一下腰,这样会更利索。”他说着,伸手在我腰侧比划了一下。“婚礼那天,

您身上不要带太多东西,手机可以放新郎那边。”“行。”我点头。顾盼一直站在旁边,

看得很认真。这一整圈下来,她说得不多。倒是眼睛跟着店员移动的手转。突然,

店员像想起什么似的。“对了,领结您戴一下,我们看下整体。

”他从旁边的盒子里拿出一根黑色领结。拆开包装的时候,塑料发出轻轻的“咔咔”声。

店员走到我身前,把领结搭在我的衬衫领口。他习惯性地伸手去绕带子,又停下来。

“顾小姐,要不您来帮他系?”这一句,仿佛从很远的地方甩过来。顾盼愣了一下。

眼睛在我和领结之间跳了一下。店员没有察觉这点停顿。他笑得很自然。

“这样婚礼当天也可以熟悉一下流程。”空气里一下子静了。我站在原地,领子开着一半,

领结松松地挂在脖子上。有点滑稽。顾盼走过来。她吸了口气。“我来吧。

”她伸手接过领结。那动作太顺了。顺得不像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的手靠近我领口的时候,

我下意识屏住呼吸。她的指尖冰凉。领结的带子从我颈后绕过去,她在我脖子后面停了一下。

那距离近得有点过分。我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不是香水,是洗衣液和一点点护发素的味道。

她的头发扫过我下巴下面一点的位置。刺,又软。顾盼垂着眼睛,专心在我领口打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