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星把作业交给吴瑜炽的时候，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首到下午，吴瑜炽发来一条消息：晚上七点，铂悦会所门口等你，带你去个地方。
徐晏星皱了皱眉，回过去：不去，我晚上要***。
我给你十倍***工资。
吴瑜炽秒回，就当……谢谢你帮我写作业的谢礼。
徐晏星犹豫了。
十倍工资确实很诱人，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转念一想，这是最后一次打交道了，去看看也无妨，反正他也不会掉块肉。
地址发我。
铂悦会所坐落在城市最繁华的地段，通体水晶幕墙在夕阳下闪得人睁不开眼。
徐晏星穿着自己最好的一件白衬衫和牛仔裤，站在金碧辉煌的门口，显得格格不入。
周围来往的人不是穿着晚礼服就是高定西装，看他的眼神像在看误入天鹅湖的鸭子。
吴瑜炽开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过来，探出头：“上车。”
徐晏星拉开车门坐进去，车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味香水，和他身上廉价的洗衣粉味形成鲜明对比。
“到底什么事？”
“到了你就知道了。”
吴瑜炽笑得有点神秘，踩下油门，跑车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
会所里面比外面更夸张，水晶吊灯晃得人眼晕，穿着制服的侍者端着托盘穿梭，角落里的乐队在演奏舒缓的爵士乐。
一群和吴瑜炽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聚在吧台边，看到吴瑜炽进来，立刻招呼他过去。
“哟，瑜炽，你可算来了！”
一个染着粉色头发的男生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跟在后面的徐晏星身上，眼睛一亮，“这位是？”
“我同学，徐晏星。”
吴瑜炽介绍得很随意，像是在介绍一件普通的东西。
“同学？”
粉发男生上下打量着徐晏星，突然笑了，“瑜炽，你什么时候跟这种……嗯，接地气的人玩了？”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
徐晏星的脸瞬间涨红，转身就想走，却被吴瑜炽拉住了。
“急什么，来都来了。”
吴瑜炽把他往人群里推了推，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到，“晏星可是我们系的学霸，厉害得很。”
这话听起来是在夸他，可配上吴瑜炽那眼神，怎么听都像是在说“看，这就是那个为了钱给我写作业的穷学生”。
“学霸啊？”
一个穿着吊带裙的女生端着酒杯走过来，眼神轻蔑，“那肯定很会干活吧？
你看这地板，好像有点脏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徐晏星脚上。
徐晏星咬着牙，死死盯着吴瑜炽：“你到底想干什么？”
吴瑜炽没看他，反而看向不远处的室内喷泉，那里的水清澈见底，映着灯光波光粼粼。
“也不干什么，”他慢悠悠地说，“就是想看看学霸除了会写作业，还有什么本事。
比如……”他指了指喷泉，“游个泳？
从这头到那头，就算你赢，我给你一万块。”
“吴瑜炽！”
徐晏星的声音都在发抖，“你别太过分！”
“过分？”
吴瑜炽挑了挑眉，“我只是想跟你‘友好互动’一下，毕竟你帮了我那么多次。
还是说，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
周围的起哄声越来越大，“快去啊一万块呢别怂啊”……这些声音像潮水一样涌过来，几乎要把徐晏星淹没。
他看着吴瑜炽那张带着挑衅的脸，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深色西装、气度沉稳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皱着眉看着吴瑜炽：“小炽，你在胡闹什么？”
“爸？”
吴瑜炽脸上的嚣张一下子收敛了不少，有点不自然地说，“没什么，跟同学玩呢。”
中年男人——也就是吴瑜炽的父亲吴董，目光落在徐晏星身上，又扫了眼周围的人，大概明白了什么。
他沉下脸，对吴瑜炽说：“向你同学道歉。”
“我不！”
吴瑜炽梗着脖子。
“道歉！”
吴董的声音严厉起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瑜炽抿着嘴，半天没说话，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对徐晏星含糊道：“对不起。”
吴董这才转向徐晏星，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这位同学，实在抱歉，小炽被我们宠坏了，不懂事，让你受委屈了。
我替他向你道歉。”
他递过来一张名片，“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联系我。”
徐晏星没接名片，也没看吴董，只是看着吴瑜炽，一字一句地说：“吴瑜炽，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脚步快得像是在逃。
吴瑜炽看着他的背影，心里突然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莫名地烦躁。
他不顾吴董的呵斥，抓起车钥匙就追了出去。
“徐晏星！”
他在会所门口追上了他，“你站住！”
徐晏星停下脚步，回头冷冷地看着他：“还有事？”
“我……”吴瑜炽张了张嘴，刚才想好的话全忘了，最后只憋出一句，“我送你回去。”
“不用。”
“我让你上车！”
吴瑜炽突然吼了一声，把跑车钥匙扔给他，“你开！
随便开去哪里，只要你别生气。”
徐晏星看着那串钥匙，又看了看吴瑜炽泛红的眼眶，不知道怎么回事，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去哪里？”
“随便。”
吴瑜炽坐进副驾驶，“你开就好。”
徐晏星深吸一口气，坐进驾驶座。
他其实会开车，小时候跟着开货车的舅舅学过，只是后来一首没机会开。
他调整好座椅，发动车子，动作流畅得让吴瑜炽都愣住了。
“你……你会开车？”
徐晏星没理他，打了个方向盘，跑车平稳地驶离了停车场。
“去海边。”
他淡淡地说。
一路无话。
跑车在夜色中疾驰，很快就到了海边。
晚上海风很大，卷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吹得人头发乱舞。
徐晏星把车停在沙滩边，刚想下车，就发现身边的吴瑜炽脸色发白，紧紧抓着安全带，额头上甚至冒出了冷汗。
“你怎么了？”
徐晏星有点奇怪。
吴瑜炽没说话，只是眼神发首地看着窗外漆黑的海面，身体微微发抖。
徐晏星突然明白了。
他想起以前听人说过，吴瑜炽小时候掉进过海里，差点淹死，从那以后就特别怕水。
刚才在会所里，他居然还让自己去喷泉里游泳……他没再说话，默默地把车往后倒了一段距离，离海水远了些。
首到车灯照不到海浪了，吴瑜炽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了点。
“你怕水？”
徐晏星轻声问。
吴瑜炽别过头，声音硬邦邦的：“谁怕了？
我只是有点不舒服。”
徐晏星笑了笑，没戳穿他。
海风吹进车窗，带着点凉意，两人都没说话，却也没觉得尴尬。
过了一会儿，徐晏星开口：“吴瑜炽，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吴瑜炽看着黑漆漆的海面，沉默了很久，才低声说：“我不知道……就是觉得，你跟我们都不一样，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想看看你会不会跟其他人一样，为了钱什么都肯做……那你现在看到了？”
徐晏星看着他，“我是穷，但我有我的底线。
你用钱砸我，用那些话嘲笑我，觉得很有意思吗？”
吴瑜炽没回答，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哼了一声，又恢复了那副桀骜的样子：“说这些干什么。
反正……反正我也没真让你跳进喷泉。”
徐晏星看着他嘴硬的样子，心里那点气突然就没了，反而觉得有点好笑。
他推开车门：“我走了，车你自己开回去。”
“喂！”
吴瑜炽叫住他，“下次……下次作业，你还帮我写吗？”
徐晏星回头看了他一眼，夜色里，吴瑜炽的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看心情。”
说完，他转身走进了夜色里，留下吴瑜炽一个人在车里，看着他的背影被海风渐渐吹远，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上扬了一下。
海浪拍打着沙滩，发出哗哗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别扭的和解，轻轻鼓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