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系统让我社死

第一章 绝望之音地下室的气味很复杂，

是挥之不去的潮气、松节油、还有廉价泡面调料包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唯一的光源来自一张老旧木桌上那盏台灯，灯罩歪向一边，

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周凡佝偻的背影。他面前是数位板，屏幕上是一幅几近完成的画稿，

一个披着残破披风的英雄，在废墟中仰望一线微光。画技无可指摘，

线条甚至比几年前更老练，但周凡自己看着，只觉得那光芒假得刺眼。

他曾是学校里公认的天才，笔下的世界恣意汪洋，灵气逼人。如今，

这“灵气”被磨得只剩下精准的匠气。“哐当”一声，他烦躁地把压感笔扔在桌上，

笔滚到一叠信封边。最上面一封，邮件抬头是某知名漫画平台的Logo，

内容千篇一律：“尊敬的周凡老师，

很遗憾您的作品未能达到我方录用标准……”这是这个月的第几次了？他记不清，也懒得数。

桌角另一张皱巴巴的纸更迫在眉睫——房东用红笔写的最后催租通知，像道催命符。

他瘫在椅子上，环顾这个不足十平米的空间。除了一张床、这张桌子和一个堆满草稿的墙角，

几乎再无他物。成功的画稿曾贴满墙壁，如今也早已被他撕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一些顽固的胶印。空气里只有沉默，和他自己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他曾经以为，

成功是条虽远必达的直线，没想到人生走的却是下坡路。

就在他准备用最后一包泡面结束这绝望的一天时，一个声音，

一个冰冷、毫无语调起伏的机械音，

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检测到宿主情感能量谱系：绝望峰值，羞耻高，

自尊水平持续低于阈值。符合‘逆天失败系统’绑定条件。周凡猛地坐直，

像被电流击中。“谁？”他对着空荡荡的房间低吼，声音因紧张而沙哑。是幻听？

压力过大终于出现精神问题了？系统绑定中……1%……50%……100%。绑定成功。

宿主周凡，你好。不是幻听。那声音清晰得如同耳语，却又带着非人的疏离感。

“什么东西？滚出去！”他捂住耳朵，但这毫无用处。

本系统以智慧生命体的‘失败’体验为能源。你的现状，是完美的初始燃料。

系统完全不理会他的抗拒，自顾自地说下去，现发布初始任务：使用任意直播平台，

真实记录并直播你因欠费而被断电的瞬间。任务时限：60分钟。任务奖励：现金，

3000元。3000元。正好是这个月的房租。荒谬感和被羞辱的愤怒瞬间淹没了周凡。

“你他妈让我直播自己有多惨？把我当猴耍？”他对着空气咆哮，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出来。

理性分析：你当前的银行存款为7.4元。拒绝任务，你将在71小时后因欠租被清退。

接受任务，你可解决眼前危机。系统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尊严是奢侈品，而你，

消费不起。选择权在你。一段清晰的画面强行涌入周凡的脑海——那是模拟影像，

他抱着寥寥无几的行李，在寒冷的冬夜被赶出地下室，流落街头，无人问津。

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他瘫坐回去，冷汗浸湿了后背。系统说的每一个字，

都像针一样扎在他最痛的神经上。他看向手机，银行APP的图标上，

一个血红的数字“7.4”悬浮着，触目惊心。妥协，像一口黏稠的痰，卡在喉咙里，

咽不下去，吐不出来。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剩半小时。二十分钟。十分钟。

当手机上的时间跳到最后一分钟时，周凡像一具被抽走灵魂的木偶，麻木地拿起手机，解锁，

点开一个最普通的直播软件。他将镜头对准房间角落那个老旧的电表箱。直播标题，

他手指颤抖地输入：“……停电。”没有观众，只有一个冰冷的在线数字“1”，

大概是无意间点进来的机器人。他坐在镜头之外，等待着审判时刻的来临。

当预购的电量终于耗尽，跳闸声清脆地一响，整个房间瞬间被纯粹的黑暗吞噬。

台灯的光晕消失了，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着他一半惨白、一半隐在阴影里的脸。黑暗中，

人的感官变得敏锐。他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闻到那股熟悉的霉味似乎更浓重了。

系统要求他“真实表达绝望”。他本来只想沉默地熬过这几分钟。

但黑暗和寂静放大了所有情绪。他想起多年前，他的画第一次被印刷成册时，

那油墨的香味；想起林月看着他画稿时，

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们一起在那个狭小却充满阳光的画室里，

畅谈未来的夜晚……“我……”他喉咙干涩，声音像砂纸摩擦，

“我以前……觉得我能成为很棒的人。”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个阀门。

“我画过很多画……有人喜欢过……”他语无伦次，带着哭腔，又像是在笑，

“可现在……我连电费都交不起了。像个废物一样，

躲在洞里……直播自己有多惨……”他捂住脸，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

屈辱的泪水混着长期压抑的痛苦，终于决堤。他不再是为了任务而表演，

这是积压了太久的崩溃。就在这时，他瞥见了手机屏幕上飘过几条弹幕。不是机器人。

“主播……别哭了。我今天也被公司炒了，不敢回家，在公园长椅上坐着。”“唉，

我刚分手，考研二战也失败了，感觉人生一片黑暗。

”“原来不止我一个人这么惨……”“加油啊，兄弟，都会过去的。”那些陌生的ID，

简短的话语，像黑暗中零星亮起的火柴，微弱，却带着真实的温度。周凡愣住了，他没想到，

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换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嘲讽和鄙夷，而是……共鸣？初始任务完成。

情感能量收集：达标。奖励发放中。手机震动了一下。

一条短信提示跳出：您尾号XXXX账户于XX时收到转账3000.00元，

余额3007.4元。钱，真的到账了。直播早已结束。房间依旧漆黑。

周凡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串数字，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涌上心头。危机暂时解除，

但他没有丝毫喜悦，反而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他出卖了某种东西，换来了这三千块。

他下意识地滑动手机，点开了那个他设置了特别关注，却很久不敢点进去的头像——林月。

最新的一条状态，是九宫格照片。是在一家格调高雅的餐厅，林月穿着得体的小礼服，

举着酒杯，与一群看起来就很成功的人谈笑风生。配文是：“新项目启动！感谢优秀的团队，

未来可期！#努力的人永远闪闪发光#”照片上的她，自信、耀眼，妆容精致，

和周凡记忆中那个穿着宽大T恤、满手颜料的女孩判若两人。她所在的世界，灯火通明，

是他早已被驱逐出境的地方。那光芒透过手机屏幕，刺痛了他的眼睛。

刚刚从直播间获得的那一点点可悲的慰藉，瞬间被击得粉碎。他果然，

还是活在泥泞里的那个。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再次适时地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体验如何，宿主？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首次任务综合评价：B+。期待你更‘出色’的表现。周凡闭上眼，将头深深埋进膝盖。

黑暗中，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一切，仅仅是个开始。

第二章 剖白之痛转账记录的余温还在手机屏幕上未完全散去，周凡已经陷入了更深的茫然。

他用那三千块缴清了房租，像完成了一个肮脏的交易，账户余额重新变回了个位数。

生存的警报暂时解除，但另一种更尖锐的痛苦开始噬咬他的内心。他出卖了什么？是尊严吗？

不，他早就没什么尊严可言了。那是什么呢？是最后一点关于“艺术家”的虚幻体面，

是那份即使饿死也要保持清高的可笑坚持。直播时那些陌生的安慰像短暂的止痛药，

药效过后，羞耻感变本加厉地涌来。情感能量储备充足。任务系统升级。

系统的声音总是这样不合时宜地响起，冰冷地打断他的自省。周凡没有回应，

只是麻木地听着。新任务发布：深度剖析。在下次直播中，

向你现有的 127 名关注者，展示你自认为最失败、最不愿示人的三组漫画手稿，

并详细阐述你创作它们时灵感枯竭、自我怀疑的全过程。任务奖励：现金 8000 元。

“你他妈……”周凡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对着空气怒吼，“还不够吗？一次还不够？

非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们看？！”理性分析：浅层狼狈仅能激发短暂同情。深度剖白，

尤其是涉及核心创造力失败的过程，

能产生更强烈、更持久的情感能量——羞耻、痛苦、绝望，均为高价值燃料。

系统平静地反驳，奖励已提升，符合能量产出预期。“那是我的……黑历史。

”周凡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哀求。那些手稿，被他塞在床底最深的纸箱里，

是他艺术生命死亡过程的记录。从最初充满野心的设定，到中途的犹豫和变形，

最后变成一堆杂乱无章、自己都看不懂的线条。每一次翻开，

都像是在给自己的才华举办一场小型葬礼。正是“黑历史”才有价值。

光鲜的成功千篇一律，狼狈的失败各有各的形态。宿主，请正视你的价值——你最大的价值，

就在于你失败的彻底性和真实性。系统的歪理邪说像淬了毒的针，扎进周凡最脆弱的神经。

8000块。这足够他活好几个月，甚至能更新一下那快散架的数位板。诱惑是真实的，

而痛苦，似乎也可以被明码标价。接下来的三天，周凡像是在为一场公开处刑做准备。

他把床底的箱子拖出来，灰尘呛得他直咳嗽。他翻看着那些手稿，

年轻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野心，被现实一次次拍扁后的扭曲形态，全都赤裸裸地摊在眼前。

他需要从中选出最“失败”的三组。这个过程，本身就是一种极刑。直播时间定在晚上八点。

这一次，他不再有第一次那种被迫的麻木，而是充满了一种主动赴死般的悲壮和恶心。

他给直播起了个标题：“一个漫画家的‘死亡’实录”。镜头开启时，

他的脸色比上次更苍白。在线人数很快突破了一百，其中就有那个叫“苏月”的ID，

她发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大家好……”周凡的声音干涩，

“今天……应某个……‘神秘力量’的要求，给大家看看我到底是怎么‘死’的。

”他拿起第一沓手稿，那是他工作室解散后第一个试图东山再起的项目，

一个宏大的科幻故事。“一开始，我想画一个关于时间和记忆的故事，

想探讨很深刻的东西……”他展示着最初的设定图，精美而充满灵气，“但画着画着，

我发现自己根本驾驭不了。我怕读者看不懂，怕市场不接受，

怕画出来被人笑幼稚……”他的手稿逐渐变得凌乱、焦虑，人物变形，情节走向古怪。

“我不断地修改，推翻，越画越不知道自己在画什么……”他讲述着那些失眠的夜晚，

对着空白画布时的恐惧，还有编辑那句“周凡，你现在的画，没有灵魂了”的致命评价。

直播间的弹幕开始增多。“太真实了，我写论文也是这个状态……”“摸摸大大，

创作真的容易陷入自我怀疑。”“博主别灰心，至少你敢拿出来说！

”接着是第二组、第三组手稿。周凡像是在进行一场没有麻醉的手术，

亲手剖开自己的创意腹腔，把那些腐烂的、畸形的、未曾发育完全的想法一一展示给人看。

他从最初的艰涩，到后来甚至带上了一种自暴自弃的、破罐破摔的“热情”，

细节越来越具体，伤疤越揭越深。

他讲到如何抄袭或者说他自认为的“借鉴”某个国外小众漫画的分镜，

如何把喜欢的几个作家的风格生硬地拼凑在一起，结果弄成四不像。

他坦言自己后期已经完全是为了讨好市场而画，却连讨好都显得那么笨拙和无力。

直播间的气氛变得诡异。同情、鼓励的声音依然有，

但更多了一种猎奇和围观“翻车现场”的热闹。“卧槽，这是我能免费听的吗？

”“真·狠人，对自己下手太狠了！”“路转粉了，就喜欢这种真实的！

”“这不就是典型的眼高手低吗？笑死人了。”打赏开始零星出现，然后变得密集。

伴随着“哈哈哈”和“泪目了”的弹幕，一种扭曲的狂欢氛围形成了。

周凡看着屏幕上飞过的礼物特效和那些刺眼的评论，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感觉自己不像个创作者，像个马戏团里表演自残的小丑。就在这时，

一条显眼的、带着VIP标志的弹幕飘过，来自一个他无比熟悉的ID——月满西楼。

那是林月。林月只打了一行字，没有表情，没有标点，

却像一颗子弹精准地命中了周凡的心脏：“周凡，用贩卖悲惨来博取眼球，

你现在真的只剩下这点价值了吗？”时间仿佛凝固了。周凡盯着那句话，

屏幕的光映在他失焦的瞳孔里。所有的弹幕和打赏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

他仿佛能透过屏幕，看到林月打出这行字时，那张冷峻的、带着失望和鄙夷的脸。

这句话比任何恶毒的嘲讽都更具杀伤力。因为它来自林月，

来自那个曾经最了解他、最支持他梦想的人。她的话，

为他今晚这场荒诞的演出下了最精准、也最残忍的定义。任务完成度98%。

情感能量收集：超额。奖励发放。8000元到账的提示音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周凡猛地切断了直播。黑暗再次降临。这一次，房间里连手机屏幕的光都没有了。

他坐在绝对的寂静和黑暗里，林月的那句话在他脑中反复回响。“只剩下这点价值了吗？

”“只剩下这点价值了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

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波动：效果显著。宿主已初步掌握‘真实’的吸引力。为深化效果，

现发布进阶任务……第三章 忏悔之光林月的那句话，像一根毒刺，

深深扎进了周凡的心里，并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化脓、溃烂。他把自己完全封闭在地下室，

不直播，不与人交流，只是对着空白的画布发呆。系统支付的八千块就在账户里，

像一笔肮脏的赃款，他碰都不想碰。“只剩下这点价值了吗？”这句话日夜不停地盘旋。

他试图用愤怒来抵御——她懂什么？她早已选择了安稳光明的那条路，

有什么资格来评判在泥泞里挣扎的他？但愤怒过后，是更深的无力。因为某种程度上，

林月是对的。他除了直播自己的狼狈，还会什么？进阶任务发布。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任务名：忏悔。目标：参加顶尖漫画家‘墨渊’的新作发布会，

并在提问环节，公开承认你早期作品《幻墟》中核心‘空间折叠’概念，

曾‘借鉴’了墨渊先生未发表的早期设定。任务奖励：20000元，或等值资源可选。

周凡的血液瞬间凉透了。墨渊。漫画界的泰山北斗，以宏大的世界观和深刻的哲思著称，

是真正被封神的人物。《幻墟》是周凡学生时代的成名作，

也是他和林月合作的第一个成功项目。其中“空间折叠”的设定，

确实是他当年在某个极小众的论坛上，看到一些零散的、未署名的概念草图后受到的启发。

他后来一直怀疑那是墨渊早期练笔的泄露稿，但从未证实，也讳莫如深。

这是他内心深处一个不敢触碰的“原罪”。“你……你怎么会知道？

”周凡的声音因恐惧而颤抖。这件事，他连林月都没明确告诉过。

系统拥有信息层面的权限。系统的回答冰冷而傲慢，这不是商量，是任务。拒绝任务，

将收回此前所有奖励，

并触发‘社会性抹除’程序——确保所有潜在合作方都不会再与你产生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