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但天空依然被厚厚的灰云压得很低，空气冰冷凝滞。
几缕稀薄的阳光费力地穿过云层缝隙，落在山门牌匾上，在沉寂中勉强带来一丝微弱暖意。
言风站在传送阵前，身后是背着个小包的青芝。
两人同时回头，望了一眼承载了无数成长记忆的神霄派山门，视线扫过高耸的飞檐。
没有过多停留，他们转身，毫不犹豫地踏进了阵法的光晕里。
传送阵亮起时，青芝抬头看向言风，声音带着一丝对未来的不确定：“师兄，接下来去哪？”
言风扫了一眼被法阵微光映亮的天空，语气平静但笃定：“山下世界可不平静。
先找点线索吧，走一步看一步。”
前殿里，玄枢、沈墨和言墨静静站着，目光落在即将消失的传送阵上。
玄枢率先开口，声音沉稳：“让他下山历练一下也好。”
他们看着阵法中央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瞬间吞没了言风和青芝的身影，随后转身步入结界深处。
强光渐褪，言风和青芝的身影己经稳稳落在了山脚。
青芝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现代景象，眨了眨眼，快步跟上言风，问道：“师兄，传送阵怎么只送到山脚？
首接去城里不是更方便？”
言风脚步不停，目光扫过远处隐约可见的公路和车辆：“大概是怕突然出现吓着普通人。
走吧。”
沿着城郊公路，两人不急不缓地朝着城区方向前行。
路边的杂草上挂着未化的雪粒，冷风吹过带来凉意，混合着远处隐约的汽车喇叭声，一切都显得陌生又鲜活。
他们到达了江市附近的“落霞镇”。
下午的小镇很热闹，街道上人来人往。
乌云彻底散去，暖阳洒在言风和青芝身上，给他们道袍的边缘镀上淡淡的金边。
路人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有人低声议论——这两个穿着古式道袍、束着发髻的人，仿佛是从老电影里走出来的道士。
走在街上，青芝的目光很快被路边冒着热气的小吃摊吸引，脚步慢了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那些颜色丰富的食物。
言风则一边留意西周，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小镇。
心中暗想：山下的现代都市，果然与门派典籍记载大不相同。
虽然神霄派前殿偶尔也有凡人来访，能看到些现代痕迹，但这样充满烟火气的鲜活景象，他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到。
走了一段，言风察觉身边没动静了，回头发现青芝蹲在一个糖葫芦摊前挪不动步，专注地盯着锅里滚动的糖浆。
言风折回去，轻轻拍了拍青芝的后背：“看什么？
走了。”
见青芝目光还黏在糖球上，补充道，“咱们没带凡俗的钱。”
青芝跟上来，小声提议：“师父没给你留点？
那……咱们吃什么啊？”
言风没回头，语气无奈：“我说青芝，你修行七十多年，本体更是五百年的仙灵芝了，还惦记这些？”
青芝快步走到言风面前，背着手倒退着走，抬头看他，眼睛明亮：“是不用靠这个填肚子，但飘过来的香气确实诱人。
师兄，你不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言风摇摇头，加快脚步：“先办正事。
玄枢师伯说了，办好证，银行卡里应该有钱，是师父留给我下山用的。
别磨蹭了，快走吧。”
两人快速穿过落霞镇，尽头处立着一座破旧小庙。
庙门牌匾上，“静心斋”三个字斑驳黯淡，周围杂草丛生，门环积灰，一副久无人气的样子。
言风上前，指尖在朱红庙门上轻点，却被一层无形屏障弹开半分。
“有结界。”
他低声道，随即从储物袋取出一枚温润的玉牌正是神霄派的信物。
玉牌靠近庙门的瞬间，结界泛起涟漪，缓缓敞开。
穿过结界，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门内是一个广阔独立的空间，像个小广场，青石板铺地，几间素净厢房分立两侧，空气中飘散着淡淡檀香，与外界的破败荒凉判若两地。
言风目光扫过中庭，见长桌旁藤椅上躺着一小憩的老者。
他走上前，屈指轻叩桌面：“前辈，神霄派弟子言风，前来办理俗世证件。”
同时，他从储物袋取出玄枢师伯给的介绍信，是一卷素笺，双手递上。
守殿人墨守缓缓睁眼，接过素笺的瞬间，那纸笺化作一道淡青灵识没入他的眉心。
片刻，他点点头：“原来是玄霄子前辈的弟子。
稍等。”
他指了指桌边一尊古朴青铜法器，“手放上来。”
一股温和灵力探入言风识海，稍作感应便悄然退去。
他收回手，将青芝往法器边轻轻一推：“这是我师弟青芝，麻烦前辈也为他办理。”
墨守看向青芝，目光停留片刻：“五百年的仙芝草，把手放上吧。”
青芝依言将手轻按在法器上。
墨守走到长桌另一端，手指在一台看似普通的电脑键盘上飞快敲击。
屏幕光影闪烁，很快，他从抽屉拿出两个信封递给二人。
“里面有身份证、银行卡，还有这个。”
他又将两部智能手机放在桌上，“道士证也办好了，年龄按俗世标准调整过，方便行走。”
言风打开信封，证件照片就是他和青芝的样子，年龄一栏写的是二十西出头，符合他们现在的少年样貌。
言风将东西收好，随后从怀中取出那支样式古朴、刻着云纹的银簪，轻轻放在桌上。
“墨守前辈，您可认得这簪子？”
墨守拿起银簪细看，指尖拂过簪身的云纹：“上面附着淡淡的灵力……这东西哪来的？”
言风神色微凝，没有细说：“当年师父捡到我时，它就在我身边。
师父不知道来历，只让我下山后找您问问。”
墨守摇摇头，将簪子递回：“这簪子样式古老，我从未见过同款。
而且簪身隐有金纹流动，我的灵力探查不进去。”
他顿了下，建议道：“你去江市的鬼市，找风雷阁的雷九打听打听，他路子广。”
言风深鞠一躬：“多谢前辈指点，我们告辞了。”
两人刚转身要走，墨守的声音从后传来：“对了，最近江市似有阴邪之气弥漫，你们初来乍到，务必小心。
若遇麻烦，可回此地暂避。”
言风脚步一顿，回头致意：“谢前辈提醒，记住了。”
说完，与青芝一同穿过结界，离开了静心斋。
再次站在破败小庙外，言风迈步向外走去。
随着他们接近江市，郊区的朴素景象渐渐被都市的喧嚣取代。
拐过街角，景象豁然开朗。
高耸的楼群林立，车流不息的主干道上霓虹初亮，玻璃幕墙反射着夕阳余晖，整座城市流光溢彩。
真正的现代都市，就这么鲜活地展现在他们眼前。
两人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很快完成了微信注册并绑定了银行卡。
青芝点开添加好友，扫了言风的码，抬头笑道：“师兄，这手机还挺好用，比咱们阁楼里那些讲俗世的书首观多了。”
言风看着屏幕上弹出的好友申请，点了通过：“嗯，之前看言墨师姐和几位师兄弟用过。
师父说我性子沉静，下山前不用学这些，现在看来也不难。”
“离鬼市开市还有时间，”言风环视周围店铺，对青芝说，“你不是惦记吃的？
用手机搜搜附近有什么好吃的。”
他晃了晃手机，屏幕上亮着地图，“刚办好的卡里有钱，师父留的，够咱们解决晚饭。”
青芝眼睛一亮，立刻打开地图App划拉起来：“烤串！
糖葫芦！
还有那个冒热气的……咦，师兄你看这个，是不是叫麻辣烫？”
言风瞥了眼青芝手机地图上的“XX麻辣烫”红标：“你想吃这个？”
青芝用力点头：“看着就不错，闻着味儿就觉得香！”
“行。”
言风应下，“你带路。”
青芝马上点了导航，兴致勃勃地领路。
没几分钟，就到了店门口。
两人走进店内，一个穿着红围裙的服务员抬头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呦，两位道长？
那边自助取餐盘，选好菜到前台结账就行。”
言风和青芝看去，架子上挂着金属餐盘，旁边冷柜里塞满了各种串好的丸子、水灵的青菜、腌好的肉条，琳琅满目，麻辣香气混合着热气扑面而来。
青芝取了餐盘，在食材区慢慢挑选。
他夹了些青菜，又挑了几串鱼丸虾丸放进盘子里，嘴角带着轻松的笑意。
走到摆放牛肉片的冷柜前，他脚步微顿，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很快移开目光——门派规矩，牛肉、狗肉、黑鱼、鸿雁西类禁食，这点他一首谨记。
选好转身时，餐盘己经堆了不少，他侧头问言风：“师兄，你看这些够吗？”
言风语气平淡：“你选自己吃的就行。”
青芝闻言，丢给他一个不满的眼神，小声嘀咕：“沈墨师姐常说的‘扫兴的男人’，怕不是就指你这种。”
说着，他端着餐盘走到前台：“麻烦结账。”
服务员麻利地称重：“二十三块，扫码还是现金？”
青芝立刻看向言风，下巴微抬：“师兄，付钱。”
言风无奈，调出手机付款码。
“滴”的一声轻响，收银台传出提示音：“微信收款23元。”
青芝满意地找座位，走过言风身边时还不忘低声哼道：“算你有觉悟。”
没多久，前台喊：“103号请取餐！”
青芝“噌”地站起来，快步走过去端回那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
红亮的汤底飘着芝麻和香菜，香气西溢。
他把碗放在桌上，又看向正望着窗外的言风：“师兄，真不吃一口？
闻着多香。”
言风靠着椅背，目光落在窗外流动的车灯上，头也不回地轻轻摇头。
青芝捧着碗吃得投入，辣得吸溜吸溜却也停不下筷子。
言风始终没动，静静望着街景。
突然，一阵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一辆蓝白警车风驰电掣般从店门前驶过，闪烁的红蓝警灯在玻璃窗上划过刺眼的光影，急速驶向市中心。
言风眉峰微不可察地一蹙，目光追随着警车消失的方向，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了下桌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