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一张深不见底的黑幕,将石桥镇悄悄裹住。
沿河的柳树在风里微微摇曳,枝条间缠着暮色里未散去的雾气。
镇子仿佛沉睡在一口无声的古井中,却在今夜泛起了不易察觉的涟漪。
陆秋白就是在这样的夜里来的。
他没有带行李,脚步极轻,仿佛怕惊扰了路边的野猫。
镇口那家老旧的杂货铺早己关门,只有门楣上挂着的风铃还在低低吟唱。
他停在门前,抬头望了眼那块斑驳的木牌,嘴角浮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你终于来了。”
门后传来苍老沙哑的嗓音。
陆秋白点点头,推门而入。
屋里油灯明灭,映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是杂货铺的老板,姓李,镇上土生土长的老人。
陆秋白将肩上的风尘轻轻抖落,坐到柜台对面。
“镇上最近可有异事?”
他开口,声音温润,却带着某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李老板沉吟半晌,才慢慢说道:“昨夜河里浮起一条白鲤鱼,岸上的狗都叫了一整晚。
前天山那边的老庙顶上,突然飞来许多乌鸦。
有人说,河对岸的陆家祖宅,有鬼火在夜里游走。”
陆秋白静静听着,手指在柜台上敲了敲。
他的目光深邃,像是能看穿时光的波澜。
李老板不敢多言,只是把一只旧陶壶推过来:“喝点热茶,夜里冷。”
屋外的风声变了,夹杂着细微的低语。
陆秋白端起茶盏,唇角的笑意更深。
他知道,这些只是开端。
石桥镇自古以来就有许多传说。
有人说,镇下埋着一条沉睡的龙;也有人说,镇子的命运系在河水的流向上。
可真正在意这些传说的人,或许只有寥寥数人。
此刻,陆秋白就是其中之一。
他喝完茶,起身道谢,便推门走进夜色。
杂货铺的风铃再次响起,像是为他的到来低低鸣唱。
——镇子的另一头,宋明远正在院子里浇花。
他是镇上的小学老师,性子随和,平日里最爱与人闲聊。
可今晚,他觉得心头莫名发紧。
邻屋的黄婶刚从外面回来,喘着气推开院门,大声嚷嚷:“明远,镇口来了个陌生人,你看见了吗?”
宋明远摇头:“没注意,怎么了?”
“左看右看都不像本地人。
听说他去李老板那儿了。”
黄婶压低声音,神色古怪,“你信不信,昨晚我家门口那棵槐树下,有人影晃来晃去。
镇上老人说,这种时候最忌讳外人进镇子。”
宋明远笑了笑,安慰她:“哪有什么邪门的事,都是巧合。”
可他心里却泛起一阵寒意。
因为他想起了祖父生前说起的预言——“石桥镇有一水,静如深潭,凡有异客至,必起波澜。”
这话他一首当作笑谈。
可今晚,河水像是比往常更静,静得让人心悸。
——第二天清晨,镇上炸开了锅。
有人说河岸上发现了一只死乌鸦,羽毛雪白,眼睛却是赤红的;有人说,昨夜祖宅那边传来怪声,像是有人在哭。
甚至有人发誓,半夜里见到河水逆流而上,卷着几片枯叶,绕着石桥打了三个圈。
而那位神秘的陆秋白,则消失在晨雾中。
有人见他去了镇外的老庙,也有人说他在河边捡了一块古老的玉佩。
李老板却悄悄告诉宋明远:“那人问我,镇上可有异事……他来得不寻常。”
宋明远抬头望向天色。
早春的天总是灰蒙蒙的,阳光努力穿透云层,却只留下一片冷光。
他突然记起,祖父的预言中还有一句:“水静则深,深则有藏;若有异象,诸事当防。”
他心里一跳,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
——夜幕再次降临时,陆秋白独自站在石桥上。
他的背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像是一段无法言说的往事。
河水依旧平静,却在他脚下轻轻漾起波纹。
那一刻,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暗中推动着整个镇子的命运,缓缓改变方向。
陆秋白低声自语:“静水深流,终有波澜。”
风吹过河面,带来远处庙宇的钟声。
石桥镇的夜色更浓了,深不可测。
而谁也不知道,那个古老的预言,己悄然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