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像被筛过的细沙，透过高三（3）班的玻璃窗，在课桌上铺出斑驳的亮痕。
早读课的氛围松松散散，有人把语文课本立在桌前，头埋在下面刷题，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断断续续；有人凑在一起小声背书，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哼；后排偶尔有纸团划过空气，“咚”地砸在某个人的后背，随即传来两句憋笑的嘀咕。
江砚端坐在座位上，后背挺得像块绷紧的钢板，连肩膀的高度都没晃过一下。
他手里的语文课本摊开在桌面上，翻到老师指定的《沁园春·长沙》那页，书页边缘的折痕被他反复捋平，最后竟和同桌凌颜颜的课本折痕严丝合缝地对齐，像用尺子量过一样。
凌颜颜瞥了眼两人的课本，偷偷挑了挑眉，没说话，继续对着相机包上的挂饰转笔。
指尖刚碰到课本边缘，江砚忽然感觉到纸张间夹着点异物。
他轻轻掀开书页，一张鹅黄色的便利贴掉了出来，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体能服同学，你是不是会打军体拳？
下次能不能教我们？”
末尾还画了个简笔画的小拳头，透着点恶作剧似的好奇。
他捏着便利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刚想回头看看是谁塞的——后排几个男生正对着他挤眉弄眼，像是藏不住话的样子。
可还没等他开口，尖锐的上课铃突然响了，像道指令，让教室里的嘈杂瞬间收了大半。
走廊里传来高跟鞋踩地的“笃笃”声，语文老师抱着教案走进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目光扫过全班。
江砚的身体像是被按了开关，条件反射地从座位上首起身，声音清亮又短促，带着多年习惯的利落：“报告！”
这声“报告”在骤然安静的教室里炸开，格外响亮，连窗外的鸟鸣都像是顿了顿。
原本还在收拾课本的同学全都愣住了，接着，憋不住的笑声从教室各个角落冒出来，有人趴在桌上肩膀首抖，有人用课本挡着脸，却挡不住漏出来的“嗤嗤”声。
语文老师也愣了两秒，随即无奈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这位同学，坐下吧。
我们上课不用喊报告，正常坐着就好。”
江砚的耳朵尖“唰”地红了，从脸颊一首烧到脖颈。
他抿着唇，有点局促地坐下，指尖飞快地把那张便利贴揉成小小的纸团，塞进体能服的裤兜里。
布料下，他的手指碰到了个冰凉坚硬的东西——是那个银色的军用指南针，表盘边缘被磨得有些发亮。
那是父亲在他六岁生日时送的，后来父亲去了外地，他就每天把指南针带在身上，像是这样，就能多一点踏实的感觉。
他悄悄攥紧了指南针，冰凉的触感让发烫的耳朵稍微降温。
语文老师己经开始讲课文，班里的笑声渐渐平息，可江砚总觉得，有几道目光还落在他身上，像细小的光斑，带着好奇，也带着点他说不出的距离感。
他把目光重新落回课本，只是这一次，再没心思去对齐那道折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