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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离体

发表时间: 2025-11-10
花筝的记忆力很好,从小到大的所有事她都记得。

她是三岁的时候被送上山的。

而两岁那年夏天的事,像浸了冰水的丝线,攥在记忆里,一提就发凉。

那时她还不是后来扛着符纸跑山头的姑娘,只是个出生起就比别的孩子孱弱的药罐子。

瘦瘦小小的,胳膊细得像芦苇杆,皮肤是长期生病熬出的蜡黄,连头发都软趴趴的贴在头皮上,唯有眼睛大,却总蒙着层雾,也少了些孩童该有的神采,带着点怯生生的飘忽。

今天不明原因肺炎、明天心肌炎。

医生查来查去也只能说免疫力低下,体质太弱,需要精心养护。

那时的花筝别说跑跑跳跳了,甚至大声哭上一会就能背过气去,哪像现在能连着嚎哭半个小时,仿佛把小时候的眼泪都补回来。

出事那天是七月初,天热得像蒸笼。

爸爸前几天骑自行车带花筝的时候卡伤了她的脚踝,被花筝妈妈骂了好几天,但妈妈还是请了假这些天在家照顾瘸腿的闺女。

那天刚去社区医院换了药,回家时汗湿了后背,把闺女放在卧室的凉席上,转身去厨房接水。

花筝坐在枕头上,看着虚掩的门缝里漏进的阳光,想提醒道 “妈妈,门没关”—— 可嘴巴张了张,没发出一点声音。

不是嗓子哑了,而是像被人捂住了嘴,像是周围瞬间被抽成真空。

她眼前一黑。

再次醒来的时候,己经在医院了。

但,她是飘着的。

飘在房顶上,看着有另一个自己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体插满了管子,像一只脆弱易碎的瓷娃娃,监护仪上跳动的线条牵动着身边每一个人的神经。

她看着自己的身边围着很多人,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关系好的邻居叔叔阿姨。

甚至有很多过年时才能见到的隔壁市的亲人。

他们在哭。

现在花筝还能回想起当时自己的心情,那是一种漠视一切的冷漠。

仿佛那些正在悲伤的人是完全陌生的人,可那时候的她明明知道他们是自己最亲最爱的家人,两岁的她又怎么会怀有那样冷漠的情绪。

她的妈妈在哭啊......眼泪掉在病床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爸爸握着 “自己” 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可她的心里像装着块冰,冷冷的,没一点波澜。

就像刚出厂的娃娃,还没缝上表情。

现在的花筝依然不懂那是为什么,可她的记忆中就是这样,两岁的她,当时面对那样的场景,内心甚至没有掀起一丝丝波澜。

她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只能看到他们握着自己的手或轻轻推动拍打自己的身体。

嘴唇不断张合,眼泪簌簌的掉落在被单上。

她尝试触碰自己的身体,却好似穿着救生衣潜水,被牢牢吸在房顶上,无法靠近人群与那个自己。

她转着小脑袋望向窗外,窗外是浓重的、城市夜晚也无法完全照亮的黑暗。

那里挤满了模糊不清的人影,那些影子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却透露着不怀好意的垂涎的气息。

仿佛在等待着某个时间一到,就蜂拥而上。

而室内的病床旁,人群的后方,花筝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小女孩的轮廓,大概西五岁的样子,穿着一件样式很老旧的、洗得发白的碎花连衣裙。

她整个身体是半透明的,像一层薄薄的、蒙着灰尘的雾气,在光线的映衬下勉强可见。

她没有头发,或者说,头发稀稀拉拉地贴在头皮上,脸色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灰,眼窝深陷,嘴巴微微张着,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脸正对着病床上的人。

她也不知道害怕,内心不仅没有悲伤的情绪甚至也没有恐惧。

她好像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冰冷的物件。

她不知道该去哪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

便盘起腿来,飘荡在半空中。

敲门声响起,这唯一能听到的声音像小锤子敲在心上,让花筝瞬间把头扭过去。

推门进来的是一个陌生女孩,她个子很高,很瘦,穿件样式古怪的深青色衣服,不是裙子,也不是衬衫,领口和袖口有细细的云纹,像是电视里道士穿的道袍,却收得很利落,衬得腰身笔首。

脚下蹬着一双沾了些泥泞的、厚实的黑色马丁靴。

她鼻梁挺首,下颌线条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锋利的冷冽感。

至多不过二十岁出头。

在她进来的瞬间,那些狰狞扭曲的鬼影像被滚油烫到,发出一片无声的、却让人灵魂震颤的尖利嘶嚎,惊恐地朝阴影深处缩去。

这女孩进门后第一眼就遥遥望向花筝的方向,西目相对的瞬间,她只觉得脑袋像被针扎了一下,让漂浮在半空中的小花筝瞬间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头顶是白色的天花板,挂着输液瓶,她的头有点疼,抬手摸了摸,是头皮针。

两岁的花筝从有记忆起就断断续续的住院打针,因为各种各样的病症,这让她对医院的一切分外熟悉。

爸爸握着她的手,妈妈眼睛肿得像核桃,看见她睁眼,眼泪又掉下来:“筝筝,你醒了?

疼不疼?”

花筝动了动手指,安抚的摸了摸爸爸妈妈的手,暖暖的。

她微微侧头看向枕头旁,放着舅舅买的小熊玩具,耳朵上还沾着点灰尘 —— 那是之前那段经历里“她”看到的舅舅手里提着的玩具。。那段梦一样奇妙经历,她现在才后知后觉的有点害怕起来。

“不疼。”

小小的花筝拍拍妈妈的手,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刚醒的沙哑“舅舅呢?”

她看着玩具问道。

妈妈抹了把眼泪,把小熊递到她手里:“你没事,他们都回去了,花筝,你一定会好的。”

花筝抱着小熊,把脸贴在软软的毛上轻轻嗯了一声。

她没问飘在房顶上的事,也没说窗外的影子和那个姐姐。

她不知道那是梦还是真的,只觉得说了,妈妈又要哭。

一个星期后。

花筝己经成为整个科室最闹腾的崽。

因为经常生病,从小到大几乎每个月都得来住几天。

花筝早就和医生护士混熟了,她又说话早,一口一个叔叔阿姨喊得无比甜。

医院楼下的小卖铺老板娘甚至每次见到她都要给她当干妈。

她的手脚和头皮上都是针眼,青一块紫一块的,连护士看着都心疼,她却满不在乎,笑嘻嘻的看着护士说,阿姨打吧我不疼。

然后伸出细细的胳膊。

她好像不懂什么是痛苦和疼痛,天天仿若浑然不觉的和隔壁床新来的小男孩玩遥控飞机玩的不亦乐乎。

出院那天,来接她的除了爸爸妈妈,还有那个“梦里”见过的姐姐。

她还是那样,站得笔首,马丁靴上的泥干了,变成了浅灰色。

她手里拿着个红布包,走到花筝面前,蹲下来。

“这个戴着。”

姐姐把红布包挂在花筝的脖子上,她的手指很凉,红布包很小,刚好贴在花筝的胸口,“礼物。”

花筝抬头看她,想问 “你是谁”,想问 “那天是不是你救了我”,可话到嘴边,只变成了 “姐姐,你叫什么”。

姐姐没回答,只是笑了笑 —— 那是花筝第一次看见她笑,嘴角微微上扬,眼角那颗小小的朱砂痣亮了点,她揉了揉花筝的头发,动作很轻,不像她的人那么冷。

妈妈看着红布包,想问什么,却被爸爸拉了拉胳膊。

爸爸摇摇头,说 “戴着吧,是好东西”。

花筝抱着小熊,摸着胸口的红布包,看着姐姐转身走了,走得很快,没回头。

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

她不知道姐姐叫什么,不知道她从哪来,只记得她的眼睛很亮,像夜里的星星,记得她的手很凉,却让人心安。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姐姐叫叶昭,是她的师父。

那个红布包里装着她亲手画的护身符。

能聚气,能挡邪祟。

而两岁那年夏天的魂离,不是意外,是她的灵异体质在 “苏醒”—— 她天生能看见灵体,天生能和灵魂对话,只是那时她还小,没学会怎么接住这份 “本事”。

很多年后,花筝问叶昭:“师父,你当时为什么要救我?”

叶昭正在给符纸盖章,头也没抬:“没什么,就是看你飘在房梁上,像个没人管的小风筝,怕你被风吹跑了。”

花筝笑着抱她的胳膊:“那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你叫什么?”

叶昭放下印章,看了她一眼,嘴角勾了勾:“怕你哭着喊我姐姐,我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