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的心沉到了谷底。
男孩断臂处渗出的暗红和那拖拽的污痕,无声地诉说着暴行“强盗…”他齿缝间挤出这个词,声音冰冷格里沙的手指在扳机护圈上绷紧。
“救他?”
“救!”
李奇斩钉截铁。
他率先拨开那片流淌蓝光的巨蕨,动作尽量放轻,走了出去格里沙和两名战士紧随其后,枪口警惕地指向村庄死寂的阴影突然!
“嗖!”
一支粗糙的木杆箭矢,带着破风声,狠狠钉在李奇脚前半米处的泥地里!
箭尾兀自颤动!
“别动!”
一个嘶哑、生硬,充满恐惧和戒备的吼声,从倒塌草棚另一侧一堆焦黑的木柴垛后面传来说的是完全陌生的声音,但警告的意味穿透一切屏障格里沙和战士瞬间举枪瞄准柴垛!
气氛剑拔弩张!
李奇立刻停下脚步,双手缓缓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他目光投向柴垛,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开口:“我们不是敌人。
我们想帮助这个孩子”柴垛后一阵窸窣。
一个身影慢慢站了起来。
那是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刻满风霜和恐惧皱纹的异世界老者他穿着破烂的麻布衣服,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简陋的猎弓,弓弦上搭着第二支他的眼神像受惊的野兽,在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和地上濒死的男孩之间惊恐地扫视“托姆爷爷…”地上的男孩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空洞的眼睛似乎亮起一丝微弱的光老者——托姆——听到男孩的声音,身体剧烈一颤,看向男孩的眼神充满了锥心的痛苦他握着弓的手指关节发白,箭尖依旧指着李奇,但手臂在微微发抖他在挣扎。
这些突然出现的、装束怪异的人,是新的掠奴者?
还是…?
就在这时,伊琳娜不顾瓦西里的阻拦,也快步从藏身的蕨丛后走了出来她没有携带武器,双手摊开,沾着血污的白罩衫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显眼她径首走向蜷缩的男孩,眼神专注而急切,完全无视了托姆指向她的箭矢。
“别过去!”
格里沙低吼伊琳娜仿佛没听见她在离男孩几步远的地方蹲下,动作轻柔地打开了随身携带的、磨损严重的医疗包托姆的箭尖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呼吸急促,惊疑不定。
伊琳娜小心地掀开男孩断臂处那肮脏的裹布伤口暴露出来——血肉模糊,边缘发黑,散发着明显的腐臭严重的感染!
她脸色凝重,迅速从包里翻找药品然而,当她拿出一个小玻璃瓶时,所有人都看到了:瓶壁上残留着一点干涸的绿色粘液痕迹,而瓶子里的药片,竟己大半溶解成了浑浊的糊状!
史莱姆的腐蚀性黏液,在穿越时渗入,毁掉了宝贵的磺胺!
伊琳娜的手僵住了,绝望瞬间掠过她的眼睛托姆死死盯着伊琳娜的动作和表情,又看看她打开的、装着奇怪物品的包和那瓶融化的“药”,再看看她面对伤口时那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此刻的绝望这个女人的眼神…和他见过的所有掠奴者都不同那里面没有贪婪和残忍,只有…痛惜?
一种属于医者的痛惜?
他手中的猎弓,一点点、一点点地垂了下来“水…火…”伊琳娜抬起头,目光越过托姆,焦急地看向李奇和格里沙,用俄语急促地说着,“需要干净的沸水!
火!
快!
不然他撑不过今晚!”
托姆明白了,他看着地上气若游丝、因高烧而开始无意识抽搐的男孩阿米尔,又看看眼前这个为陌生孩子焦急的奇装异服的女人一道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的沟壑流下,他收起了的猎弓!
“呜——!”
托姆发出一声短促、如同号角般的低沉呜咽,声音在死寂的村庄废墟上空回荡仿佛回应这声呜咽,奇迹发生了!
村庄死寂的“坟墓”突然“活”了过来!
几处看似倒塌的茅草堆被掀开,露出下面隐藏的坑洞几口废弃的水井里,也探出了惊恐而憔悴的面孔更多的村民,从焦黑田埂下的地沟、从被烧毁大半的屋棚角落里、甚至从河边堆积的烂泥和芦苇丛中,小心翼翼地钻了出来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脸上交织着极度的恐惧和一丝绝境中抓住救命稻草的希冀他们像惊魂未定的鼹鼠,慢慢汇聚到托姆身后,胆怯又紧张地注视着这群突然降临的、伤痕累累的异界军人瓦西里带着隐蔽的红军战士们也谨慎地现出身形,在河对岸列队双方隔着浑浊的小河,无声地对峙着。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恐惧、悲伤和一种脆弱的试探托姆指向村子中央那口唯一还算完好的石砌水井,又指向阿米尔,对伊琳娜发出几个短促的音节,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阿米尔身边,粗糙的手颤抖着想去碰触孩子滚烫的额头,又怕弄疼他,老泪纵横伊琳娜立刻明白了。
她转头对格里沙急道:“格里沙!
带人去那口井!
取水!
生火!
快!
最大的锅!”
格里沙二话不说,点了几个战士,快速涉过及膝深的浑浊河水,冲向水井托姆身后的村民骚动了一下,但看到托姆没有阻止,又慢慢安静下来,几个胆大的男人甚至主动去搬拾散落的木柴李奇走到托姆身边,蹲下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老人浑浊泪眼中的绝望和那微弱的希望他解下腰间的水壶——里面只剩下最后一点干净的伏特加——拧开盖子,倒出一点在相对干净的绷带碎片上,递给托姆“擦一下你的脑袋”托姆愣了一下,接过那浸透着浓烈陌生气味的布片,迟疑地、轻轻地擦拭着阿米尔滚烫的额头或许是酒精带来的清凉***,男孩发出一声微弱的***巴图尔也跟随队伍涉水过来帮忙当他靠近燃烧起来的篝火堆,准备帮忙架锅烧水时,手臂上那股冰冷灼热的异样感骤然加剧!
仿佛有细小的冰针和火焰同时在皮肤下攒动!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捂住了嘴。
离他最近的一个抱着孩子的农妇,无意中瞥见了巴图尔捂着手臂的动作在篝火跳动的光芒下,她似乎看到,在巴图尔卷起的破烂军服袖口下,那红肿的皮肤上,几道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纹路,一闪而逝!
农妇的眼睛瞬间惊恐地瞪大,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向巴图尔的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敬畏和一种深切的恐惧,仿佛看到了什么禁忌的存在她抱着孩子,瑟缩着后退了几步,躲进了人群更深的阴影里李奇敏锐地捕捉到了农妇的异样和巴图尔瞬间苍白的脸他不动声色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开始忙碌起来的红军战士和依旧充满戒备与迷茫的村民,最后落在那口冒着热气的大锅上伊琳娜正将一把匕首在火上反复灼烧消毒,准备处理阿米尔那可怕的断臂伤口火光跳跃,映照着两张截然不同却同样写满苦难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