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红似火在我的肩上

第一章 被占的篮球场下午五点半，阳光把小区篮球场的水泥地晒得发烫。

初中生王小胖抱着篮球刚跑到三分线，就被一道红绸子拦住了去路。

红绸子的另一头攥在刘桂芬手里，她的花衬衫被风吹得鼓鼓的，像只准备开屏的火鸡。

“小胖，今儿场地借我们用用。”刘桂芬往地上铺塑料布，

上面印着“夕阳红舞蹈队”七个金字，边角还沾着上周跳《套马杆》时蹭的泥。

王小胖急得直跳脚：“刘奶奶，我们约好跟三班打比赛的！”“比什么赛？

”刘桂芬把音响往石墩上一放，“你妈上周还托我给你介绍补习班，说你数学考了个鸡蛋。

与其在这儿拍球，不如回家做两套卷子。”她按下播放键，

《最炫民族风》的前奏像颗炸雷在球场上炸开。十几个大妈扛着彩扇涌进来，

瞬间把篮球场分割成了“舞台区”和“杂物区”。张翠花的纱巾勾住了篮球架，

李淑琴的保温杯搁在三分线上，王兰英干脆把孙子的婴儿车推到罚球区，

说要让孩子从小接受艺术熏陶。王小胖气呼呼地往家跑，半路撞见刚下班的老爸王刚。

王刚是小区物业的保安，制服第二颗扣子总扣错。“爸，她们又占场地！

”王小胖拽着他的胳膊晃，“上周我们队输了就赖场地被占，这周再输，

我在班里就没脸见人了！”王刚叹着气往篮球场走，远远就看见刘桂芬正踮着脚够篮球架，

想把队旗挂上去。“刘大妈，这场地是公共的，得轮流用。”王刚的声音被音乐盖了一半，

刘桂芬回头瞪他：“小王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跳舞是为了全民健身，

不比你们小孩瞎蹦跶有意义？”正吵着，张翠花突然哎哟一声摔在地上。她捂着膝盖直哼哼，

说刚才被篮球架绊倒了。李淑琴赶紧掏出速效救心丸，王兰英掏出手机就要打120，

刘桂芬叉着腰冲王刚喊：“你看看！都是因为你们不把场地让出来，才出这事儿！

”王刚正手忙脚乱，身后传来个洪亮的声音：“都围在这儿干嘛？”众人回头，

见赵建国推着轮椅过来，他的左腿裤管空荡荡的，

手里却拄着根红缨枪——那是他年轻时在厂里宣传队的道具。“赵大哥，你来得正好！

”刘桂芬像见了救星，“这小年轻不让我们跳舞，还把你张妹妹弄伤了！”赵建国没理她，

转着轮椅到张翠花跟前，用枪杆敲了敲她的鞋跟：“你这旅游鞋是上周刚买的吧？防滑底，

在瓷砖上都摔不着，何况这水泥地？”张翠花的脸腾地红了，

一骨碌爬起来：“我这不是……试试新鞋弹性嘛。”众人憋不住笑，

刘桂芬的脸像块皱巴巴的红布。

赵建国转着轮椅在场地中间划了条线：“东边半场归你们跳舞，西边归孩子们打球。谁越线，

我这枪杆可不认人。”他把红缨枪往地上一顿，枪头在夕阳下闪着光。

刘桂芬嘟囔着“看在你赵大哥面子上”，指挥大妈们往东边挪。王小胖抱着篮球跑过来，

偷偷往赵建国手里塞了颗棒棒糖：“赵爷爷，你真厉害！

”赵建国笑着把糖塞回他兜里：“好好打球，输了别赖场地。”《最炫民族风》重新响起时，

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成了伴奏。王刚站在场边看着，突然觉得这混搭的节奏还挺带劲。

西边半场，王小胖投进个三分球，东边半场，刘桂芬的红绸子刚好甩到最高点，

像道横跨在黄昏里的彩虹。第二章 不速之客周三早上，刘桂芬刚把音响搬到老地方，

就看见个穿运动服的女人在压腿。女人约莫四十岁，马尾辫梳得一丝不苟，

压腿时脚尖绷得笔直，像根绷紧的弦。“你是新来的？”刘桂芬上下打量她，

“我们队不收年轻的，吵得慌。”女人直起身，露出张白净的脸：“我叫林薇，住3号楼。

听说你们在招新队员，我想来试试。”张翠花凑过来：“你会跳啥？

我们最近在练《站在草原望北京》，得带点蒙古味儿。”林薇没说话，打开手机放起音乐，

跟着节奏跳起来。她的动作舒展又有力，胳膊抬起来像天鹅展翅，

转身时裙摆划出个圆润的弧线，把大妈们都看呆了。“你这是……专业的？

”李淑琴的扇子掉在地上，“比电视里跳的还好！”林薇擦擦汗：“以前在文工团待过几年，

后来伤了腿，就转业了。”她摸了摸膝盖，“最近看你们跳舞，手有点痒。

”刘桂芬心里咯噔一下。她这队长的位置坐了三年，全凭资历老，论舞姿，

张翠花的扇子总抡到自己脸，李淑琴顺拐是常事，也就她还能看。这林薇一来，

岂不是显得她没水平？“我们这是广场舞，跟你那专业的不一样。”刘桂芬抱起胳膊，

“得接地气，你那动作太飘，不适合。”林薇笑了笑：“我可以改，怎么舒服怎么跳呗。

”她捡起李淑琴的扇子，跟着《最炫民族风》跳起来，

居然把专业动作和大妈们的随意糅在了一起，看着格外顺眼。消息传到赵建国耳朵里时，

他正在修轮椅。上周被张翠花“碰瓷”时磕坏了轴承，王刚送来桶机油，说算是物业赔的。

“来了个文工团的？”赵建国往轴承里滴着油，“那刘桂芬该睡不着觉了。”果然，

下午排练时，刘桂芬故意把音乐放得忽快忽慢。林薇却总能跟上节奏，

还时不时帮张翠花纠正扇子的角度，提醒李淑琴别顺拐。大妈们渐渐围到林薇身边，

连刘桂芬的老搭档王兰英都凑过去问：“小林啊，你看我这扭胯对不对？

”刘桂芬气得把红绸子往地上一摔：“散了散了！今天就到这儿！”她转身就走，

没注意脚边的电线，被绊得差点摔倒。林薇眼疾手快扶住她：“刘姐慢点，地上滑。

”刘桂芬甩开她的手：“别叫我姐！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晚上，

刘桂芬翻出压箱底的演出服。那是件紫色亮片裙，当年跳《回娘家》时买的，现在穿在身上，

拉链卡在肚脐眼那里拉不上。老伴儿在旁边看报纸：“要不别跳了，在家看会儿电视多好。

”“你懂什么！”刘桂芬喘着气拽拉链，“那林薇就是来抢我位置的！想当年在纺织厂，

我可是车间文艺骨干，她算哪根葱？”老伴儿放下报纸：“我看人家挺好，

昨天还帮咱家提煤气罐呢。”刘桂芬突然愣住了。早上出门时，

她确实看见林薇帮三楼的张大爷扛米袋，下午还教王兰英的孙子写作业。

这女人好像没她想的那么坏，可一想到自己的队长位置，心里又像塞了团乱麻。

窗外传来《站在草原望北京》的旋律，是林薇在楼下教几个晚来的大妈跳舞。

刘桂芬扒着窗帘看，林薇正手把手教李淑琴转扇子，月光照在她身上，像镀了层银。

刘桂芬慢慢松开拽着拉链的手，突然觉得那件亮片裙，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第三章 轮椅上的教练赵建国的轮椅停在篮球场边第三天时，刘桂芬终于忍不住了。

“赵大哥，你天天在这儿盯着，是怕我们偷篮球架啊？”她的彩扇“啪”地合上，

差点拍在自己脑门上。赵建国正用望远镜看对面楼的鸽子，

闻言放下望远镜：“我看你们跳得费劲，想给你们提点建议。”他指着张翠花，

“你那扇子别总往天上扔，上周差点把王大爷的假牙打下来。”又转向李淑琴，

“你顺拐的毛病得改，上次演出，台下小孩以为你在学机器人走路。”大妈们笑得前仰后合，

刘桂芬的脸却拉得老长：“我们跳得好不好，不用外人指手画脚！

”赵建国从轮椅兜里掏出个笔记本，翻开：“我这可不是瞎指挥。你看，

这是我记的笔记——上周三，你们跳《小苹果》时，队形乱得像菜市场；上周五，

《荷塘月色》的节奏慢了半拍，因为张翠花去接孙子了。

”林薇忍不住笑：“赵大爷观察得真仔细。”赵建国朝她扬了扬下巴：“你也有毛病。

动作太标准，不像广场舞，像在舞台上汇报演出。广场舞嘛，得带点烟火气，

就像刘桂芬甩绸子，虽然歪歪扭扭，但有股子劲儿。”刘桂芬的脸有点发烫，

嘴上却不饶人：“那你说，该怎么跳？”赵建国转动轮椅，

从后座拿出个旧录音机：“我给你们放段曲子。”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出《咱们工人有力量》的旋律，节奏铿锵有力。“当年在厂里宣传队，我们跳这个，

能把地板跺出坑。”赵建国的眼睛亮起来，“广场舞也得有这股劲儿，不用追求好看，

得跳得痛快！”他拄着红缨枪，单腿撑地，居然跟着节奏扭动起来，轮椅在他身下转着圈，

像个灵活的陀螺。大妈们看得直鼓掌，林薇若有所思：“赵大爷说得对，我确实太拘谨了。

”她跟着节奏跳起来，这次没了文工团的规整，胳膊甩得又高又猛，

裙摆扫过地面带起阵尘土，看着格外痛快。刘桂芬也忍不住了，抓起红绸子加入进去。

她的动作还是有点歪，但甩绸子的力道比平时大了三倍，

红绸子在空中划出的弧线带着股子狠劲，像是要把心里的憋屈全甩出去。

张翠花的扇子终于不往天上扔了，李淑琴居然没顺拐，连抱着孙子的王兰英都晃起了胳膊。

王刚路过时看呆了，掏出手机录视频。王小胖凑过来看，突然说：“爸，

刘奶奶跳得比上次学校文艺汇演的老师还有劲！”王刚笑着点头，视频里，

赵建国的轮椅转得像个风火轮，红缨枪的红缨在人群里一闪一闪，像团跳动的火苗。

从那天起，赵建国成了“夕阳红舞蹈队”的编外教练。他记性好，谁顺拐、谁抢拍，

看一遍就记在本子上；他懂节奏，能把老曲子改成适合广场舞的速度；最绝的是，

他能用红缨枪挑出每个人的毛病——张翠花的扇子举高了，

他用枪杆往下压半寸；李淑琴快顺拐时，枪杆轻轻碰一下她的膝盖。刘桂芬嘴上不说，

心里却佩服得紧。有天排练完，她往赵建国兜里塞了个烤红薯：“刚从楼下买的，热乎。

”赵建国剥开皮，红薯的甜香飘出来：“你这红绸子甩得越来越有劲儿了，

像当年纺织厂的挡车工，利落！”刘桂芬的脸红了，转身时差点被电线绊倒，

这次林薇扶住她，她没甩开，反而说了声“谢谢”。夕阳把她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赵建国啃着红薯，看着两个一高一矮的身影，突然觉得这篮球场，比当年的工厂礼堂还热闹。

第四章 神秘的赞助者周五早上，刘桂芬刚到篮球场，就看见个穿西装的男人在拍照。

男人举着相机对着篮球架拍了半天，又蹲下来拍地上的塑料布，

嘴里还念叨着“采光不错”“场地平整”。“你找谁？”刘桂芬警惕地问，

“这是我们跳舞的地方，不卖！”男人转过身，脸上堆着笑：“阿姨您好，

我是‘康健保健品公司’的，想赞助咱们舞蹈队。”他递过来张名片，

上面印着“市场部经理 张强”。“赞助？”张翠花凑过来，“是不是给我们钱？

”张强笑得更灿烂了：“不光给钱，还送演出服、新音响，只要你们在跳广场舞时，

举个我们公司的广告牌。”他从包里掏出个样品广告牌，上面印着“康健口服液，

喝出好身体”。刘桂芬心里一动。舞蹈队的音响早就该换了，

放《最炫民族风》时总卡壳；演出服更是五花八门，上次去社区比赛，

评委说她们像“彩虹糖成精”。可看着那广告牌，又觉得有点别扭：“我们跳舞是为了开心，

不是给人做广告。”“阿姨您想啊，有了新音响，新衣服，你们跳得更开心，

我们公司也能宣传，双赢！”张强拍着胸脯，“我妈也爱跳广场舞，我这是真心想支持你们。

”他掏出个信封，“这是第一笔赞助费，五千块，先给大家买点水喝。

”林薇皱起眉头：“我们得商量一下。”张强连忙说：“不急不急，你们慢慢想，

我明天再来。”他临走时又拍了几张照片，说要回去给领导汇报。等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