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锁孔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林默推开门,将沉重的摄影包甩在沙发上,整个人也随之瘫坐下去。
城堡里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保安那句“欢迎再来”像根细针,反复刺着他紧绷的神经。
他扯了扯领口,试图平复呼吸,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了卧室的衣柜。
那是一个半开放式的衣柜,他的T恤、牛仔裤、衬衫都规规矩矩地挂在那里,一目了然。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最左侧那格被一块浅色的布帘遮了起来,他之前只当是自己随手放了些杂物,从未在意。
或许是今天在城堡的经历太过冲击,或许是那些零碎的记忆碎片又在作祟,他鬼使神差地站起身,一步步走向衣柜,伸手掀开了那块布帘。
布帘后,并非什么杂物。
三条裙子挂在那里,样式精致得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白色的蕾丝层层叠叠,粉色的缎带系着蝴蝶结,裙摆蓬松,缀满了细碎的珍珠和亮片,正是他记忆碎片里那些洛丽塔裙,甚至比他模糊印象中还要华丽。
林默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背。
这是谁的?
他的公寓从未让外人长期停留,除了……前两天来的父母。
他们上周末突然说想他了,从老家过来住两天。
他当时还挺高兴,特意请了假陪他们逛了逛市区,带他们吃了惦记很久的火锅。
父母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唠叨着让他别总熬夜,多吃点好的,甚至还吐槽了他房间里堆得乱七八糟的动漫手办。
他们只待了一天就走了,说是担心店里没人照看。
现在想来,那一天里,父母的眼神似乎总有些闪躲,尤其是母亲,好几次欲言又止,最后都化作了一句“照顾好自己”。
当时他没多想,此刻却猛地将这些串联起来——父母的异常、城堡的放行、保安的态度,还有眼前这些突兀出现的裙子……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个荒诞却又无法抑制的念头浮上来:这一切,父母都知道。
他们不仅知道他丢失的那一年发生了什么,甚至可能……和这座城堡、这些裙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颤抖着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其中一条白色的裙子。
布料柔软得不可思议,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和城堡里相似的木质香气。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些裙子?
为什么是他的衣柜?
无数个问号在脑海里翻腾,混乱中,一个更疯狂的冲动攫住了他——穿上它。
这个想法让他浑身一震,几乎要立刻甩开。
他是林默,一个喜欢动漫和摄影的普通男生,穿裙子?
还是这种……蕾丝蓬蓬裙?
可那股冲动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带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
仿佛有个声音在耳边低语:穿上它,你就会知道答案。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笨拙地脱下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拿起那条白色的洛丽塔裙。
裙子的尺寸看起来比他的身形小一些,但穿起来却意外地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
蕾丝贴在皮肤上,冰凉又柔软,蓬松的裙摆垂落下来,遮住了脚踝。
他走到穿衣镜前,镜子里映出的人影让他瞬间僵住。
那不是他。
镜子里的人有着一头及肩的柔软黑发,发梢微微卷曲,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
眉眼精致得像是画出来的,长长的睫毛垂着,鼻梁小巧,嘴唇是自然的粉色。
身上的白色洛丽塔裙衬得她像个不染尘埃的瓷娃娃,浑身散发着一种脆弱又纯净的气质。
这是一个女孩。
一个他从未见过,却又莫名熟悉的女孩。
林默——不,现在镜子里的“她”,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光滑,是属于女性的肌肤。
恐慌像潮水般将他淹没,他想尖叫,想扯掉身上的裙子,想变回那个穿着T恤牛仔裤的林默。
可身体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更可怕的是,脑海里的记忆开始剧烈地翻涌、替换。
那些属于林默的记忆——小县城的小吃店、父母的唠叨、写字楼的报表、漫展的镜头……像退潮的海水般迅速褪去,变得模糊而遥远。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些清晰得可怕的画面:城堡里柔软的大床,每天清晨有人来为她梳理长发,轻声唤她“苏梦”;长长的餐桌,摆满了精致的点心和水果,有人小心翼翼地为她布菜;阳光透过彩色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她穿着漂亮的裙子,赤着脚在地毯上转圈,裙摆飞扬;花园里的玫瑰开得正好,有人陪着她坐在长椅上,读着童话故事,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这些记忆里,“她”是被捧在手心里的公主,生活在这座华丽的城堡里,每天穿着漂亮的裙子,被所有人呵护着。
没有报表,没有地铁,没有漫展,只有无尽的温柔和宠爱。
“我……是苏梦。”
一个轻柔的、属于女性的声音,从“她”的唇间溢出。
镜子里的女孩眨了眨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最初的恐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茫然的、属于“她”的平静。
林默的意识,像是沉入了深海,被那个名为“苏梦”的女孩的记忆彻底覆盖。
衣柜的布帘还敞开着,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透过窗户,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镜子里,穿着白色洛丽塔裙的女孩静静地站着,眼神空茫地望着前方,仿佛刚刚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又或者,是跌入了另一个更深的梦境。
那个叫林默的男生,暂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