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4日的审判，审理关于女巫塞涅卡·索蒂拉·卡西乌斯创造高危黑魔法并传播，违反了《魔法部令》一案。”
“审问者：魔法部部长康奈利·奥斯瓦尔德·福吉；魔法法律执行司司长阿米莉亚·苏珊·博恩斯；威森加摩首席巫师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审判记录员：国际魔法交流合作司司长巴蒂·克劳奇。”
阵容豪华。塞涅卡在心里这么评价了一句。
本次审判不仅请动了常年留在霍格沃茨的威森加摩首席巫师邓布利多，就连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巴蒂·克劳奇，这位看上去职责与刑事案件毫不相干的人员，都以记录员的身份出现在这个刑事法庭上。
当然，如果这里的其他人也和她一样知道巴蒂·克劳奇曾经是魔法法律执行司的司长、将黑魔法视为毕生最大的仇人的话，也会和她一样，并不讶异于这位先生的出席。
“被告方：塞涅卡·索蒂拉·卡西乌斯。”福吉说完，顿了顿，在他等待这个名字的尾音落地的片刻里，所有坐在审理台后方的巫师们，都将目光投向了最下方的椅子上坐着的塞涅卡。
等到那些目光全都聚集在塞涅卡身上以后，福吉才开始说：“卡西乌斯，你始终拒绝承认自己违反了法律，并且总有不同的辩词。”
“我原本便没有违反法律。”塞涅卡平静地说，“试问，教给弱者保护自己的办法，是我的罪行么？”
“强词夺理！”福吉用力地一拍面前的桌子，“难道你当我和我们的傲罗都没有眼睛吗？你在演讲时公然传播的魔法是什么？是一种制造类似于默默然的、高危黑魔法力量的魔咒！”
“容我辩驳。默默然被定义为高危黑魔法力量，是由于其切实的毁灭性，有许多巫师因它而死。而目前尚未有人因为我的魔咒，或因为学习我的魔咒而死。”塞涅卡微微扬起眉毛，“无人因此受害。敢问本庭要如何裁定我的罪行？”
“我们都看过你的演讲记录。”巴蒂·克劳奇在这时开口了，“你明确提出，这个魔咒是‘为了让巫师用生命去报复仇人而创造’，因此我认为，你存在教唆其他人***的嫌疑。”
“试问，有人因此而死么。”塞涅卡咬住这一点不松口，“我和当时所有听到演讲的人都不熟悉，我对他们而言只是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如果有人在路边因为听了马戏团的小丑讲的讽刺笑话而***，诸位难道也要判小丑有罪么？”
“你曾经多次进行演讲，据我了解，大部分听过你演讲的人都对你十分信服。”鲁弗斯·斯克林杰缓缓地说，“他们认为你治疗了他们心中由于战争所遭受的创伤，对你的信任到了一种不可理喻的程度，并不像你说的‘不熟悉’。你的辩解根本不成立。即使现在没有人因为那条魔咒而死，以后总也会有——”
“咳咳。”旁边的巴蒂立刻用咳嗽打断了他的话，但不妙的是，这座法庭的收音效果很好。
“所以，本庭承认没有人因此而死，但是，仍然坚持以不符合逻辑的假设为我定罪。”塞涅卡立刻抓住了斯克林杰话里的漏洞用来为自己辩解。
她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不带有任何富有感染力的情绪。但这话仍旧像是丢进湖里的石块儿一样，在这座刑事法庭里激起了讨论的浪花。
那些威森加摩的成员纷纷交头接耳地讨论了起来，而且，他们的想法也更偏向塞涅卡。——是呀，没有任何人受到伤害。
这对福吉来说无疑是大大的不利，他立刻比刚刚的巴蒂更为用力地清了清喉咙，然后大声地说：“肃静！”
议论的声音小了一些，但仍旧不是完全没有。但在这个时候，威森加摩首席巫师阿不思·邓布利多缓缓地站了起来。
他这个动作比起福吉的大喝，似乎要有力得多了。因为那些不服的议论声都随着他站起身而停下了。
甚至威森加摩的成员们都做出了准备倾听邓布利多的话语的动作——他们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或是摆在邓布利多的袍子上，或是落在他垂在身后的银发上。
“我倒认为，不妨把这件事延后讨论。”邓布利多缓缓地说，“卡西乌斯女士创造的魔咒的确没有对任何人造成任何伤害，这是不争的事实。”
在他这么说之后，后方的威森加摩成员那边传来了不少赞同的声音。福吉放在桌子下的手用力地攥成拳头，一旁记录的巴蒂手里的羽毛笔几乎要把羊皮纸戳穿。
福吉深吸了好几次气，最后才咬着牙说：“开始投票。赞成塞涅卡·卡西乌斯有罪的，举起手。赞成她无罪的，什么也不做。”
现在就开始投票，这几乎等同于向下面坐着的塞涅卡认输了。
最终的结局也的确如此，塞涅卡微微仰起头，看了看上面零星几个举起手的威森加摩成员以后，缓缓地站起身。
“容我告辞。”她的语气仍旧平静。不仅不像个刚刚在刑事法庭上坐了小半天、好不容易才得到无罪判决的嫌犯；反而像是到朋友家里做客，现在时间到了，于是顺理成章地和友善的朋友告别一样：“感谢本庭所做的公正裁断。”
刑事法庭位于魔法部的最下层，也是最阴冷的区域。随着电梯上升，周围渐渐恢复成了最适宜生活的温度——这是魔法所创造的优秀环境——比起地表，依旧是相当凉爽。
六月中旬，正是炎热的时候。塞涅卡在魔法部大厅使用了幻影移形，在一处没人经过的破落巷子里显形。
然后，她从巷子之中穿行而出，走过三条街道，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同时也是她经营着的一家书店。
这里一层的门面是店铺，二层则是她起居的地方，有三个房间、两个卫生间、一个厨房和一个客厅。还有一间作为仓库而存在的地下室，平常只有帮她打理店铺的店员会过去。
“您可算回来了。”正在忙着收拾书架的店员对她说，“刚刚不少人都问您怎么不在呢…我只能把您的原话告诉他们：卡西乌斯店长说她有一件重为61磅的事情要去办——”
“我的确这么说。”塞涅卡微微点头，回到柜台的后方，“辛苦你了，梅斯。”
“您不想知道他们的回答吗？”梅斯朝她眨了眨自己的蓝眼睛，“店长，您真的不想知道吗？”
“……”塞涅卡平静地从桌子里抽出账本，“一张白纸的重量约为2.2打兰。他们的回答总不会比白纸更重，所以我不关心。”
“如果我非说不可呢？”
“那么，我会听着。”
“他们说，”梅斯捏着嗓子，怪腔怪调地说，“喔！听起来确实很重要！足足61磅！都快要赶上半个人的重量了！”
说完，她又看着塞涅卡。但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塞涅卡既没有露出笑容，也没有显得恼怒，而是还像之前每一天一样平静。
梅斯的心里忍不住地升起挫败感：“您就不觉得好笑吗？”
“这话的确还没有一张白纸更重。”塞涅卡平静地说，“要是想看人笑得前仰后合，你应该到国家剧院工作。”
“您怎么总是说这种过分的话。”梅斯闷闷不乐地说，“我还不是觉得您整天冷着脸，容易把顾客赶走……”
“你刚刚还说，他们很喜欢开我的玩笑。”塞涅卡说，“说明你的担忧并不成立。”
“行啦，您的意思左不过就是说我多余！”梅斯撅起嘴来，“我明明已经很努力了……”
“你比这些书加起来都更重要。”塞涅卡说，“你的努力也是，比起它们更有价值。”
听到这儿，梅斯又重新露出了笑容。她脚步轻盈地拿起放在柜台边的背包，对塞涅卡摆了摆手：“那我就先回家啦，您也要记得早点休息！”
塞涅卡看着她快活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梅斯是个好店员，性格活泼开朗，手脚麻利，哪怕是想在任何其他地方找一份类似的工作都很容易。但照她的说法，没有别的地方比塞涅卡的书店更清闲了——即使塞涅卡经常不在店里，要辛苦她看顾整个店面。
——梅斯觉得，塞涅卡好像从6月那天开始就良心发现了一样，一直都待在店里。
平常不是和那些常来店里坐着的顾客聊天，就是在为客人找书，书架上的书也总在她来到店里以前就摆得整整齐齐，完全没让她做多少工作。
塞涅卡好像总是能记住店里有什么类型的书、那些书又摆放在什么地方，要是客人需要的书这里没有，塞涅卡也总是能第一时间说出这个信息，而不是像她一样，还得仔细地查一下书单，才能给出一个让客人失望的结果。
可她每次问塞涅卡有什么诀窍的时候，塞涅卡都用“没什么”这样的话来搪塞她。梅斯看着塞涅卡低头翻书时沉静的面庞，忍不住磨了磨牙。
就在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两个月以后，时间来到了温度已经不那么炎热的八月中旬。这一天，梅斯正准备关起书店的大门，可旁边突然伸出一只男人的手，强硬地握住了玻璃门的门把手，阻止她关门。这把她吓了一跳。
“我有事找塞涅卡·卡西乌斯。”男人用低沉的声音说，“你可以先回家了。”
梅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听到这句话以后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像那个男人说的一样，离开了书店。
塞涅卡当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动静，她的目光放在梅斯变得有点浑浑噩噩的神情上，直到梅斯用和平常完全不同的步伐离开她的视线，她才将目光转回来客的身上。
“无意指责。”塞涅卡对他说，“但我同样好奇，有什么事是非得先用混淆咒对付一个麻瓜，然后才能对我说的。”
“你希望她认识我？”来人正将斗篷的兜帽从头上掀下去，嘴上还不客气地反问她，“你要怎么对她，对一个麻瓜介绍我？”
“……‘这是我从前的教授，斯内普先生’，或许是这样。”塞涅卡用刻板的标准读音说了前半句。
“哦，教授，是啊，我教过你两年——你是我教过的第一批高级班的学生。照我看……现在的学生越来越不如了。”斯内普挥动魔杖，在她的对面变形出一把椅子，坐了下来，“我来找你，也是因为这回事。”
“我不想教书。”塞涅卡平直地说，“容我一问，是谁要您来的。”
“要是可能，我也不想再继续想方设法地把魔药学知识塞进那群蠢货的脑子里。”斯内普的脸色看上去没比死人好上多少，“但我还不想反对邓布利多的意见，是他要我来找你。”
“奇怪。”塞涅卡重新把目光收回到面前的书本上，“如您所见，我现在有自己的营生。”
“你要是真想过和麻瓜一样的生活，就不会一直和那些巫师玩过家家，让他们把你当成一个圣人一样崇拜。”斯内普冷笑了两声，“你不会不知道吧？在你坐在刑事法庭里的时候，有不少***信飞去魔法部。”
“我不知情。”塞涅卡说，“我从未要求他们崇拜我。我只是想帮助那些从未被巫师界正视过的，天赋不足的巫师。他们之中很多人都在战争中失去了亲朋好友，而我帮助他们从轻生和浑噩度日的想法里走出来。如果像您这样内心坚定的巫师也有类似的需求，我也会……”
“闭嘴。”斯内普打断了她的话，“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和你讨论你以前干过什么事的。”
“我需要理由。”塞涅卡说，“我想，在邓布利多先生的心里，我的重量应该没有超过一片羽毛，该被划分为‘不需要记住姓名’的分类里。”
“正好相反，他认为你是黑魔法防御术教授最合适的人选。”斯内普说这句话的脸色比刚才更差了，他看塞涅卡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你有什么不满和疑惑都留到霍格沃茨，留到他的面前去，我只负责通知你这回事。”
“……让人意外。”塞涅卡用平静的语气这么说，“我未曾设想过这种可能。我还以为，我是要去教魔药学的。您比我更适合教黑魔法防御术这门课程。”
斯内普的脸色缓和了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