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野的办公室永远亮着无影灯。
他坐在宽大的实木办公桌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那是一组摄影作品，光影交错，每一张都像是从梦境里截取的碎片。
《无影之地》——摄影师：林昼他点开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女孩站在废弃的火车站台，身后是破碎的玻璃窗，阳光透过裂缝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的表情空洞，像是被抽走了灵魂，只剩下躯壳站在那里。
程星野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未动。
——这张构图，和他三年前接手的一个PTSD患者的梦境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他滑动鼠标，下一张照片是深夜的医院走廊，尽头亮着一盏应急灯，光线被拉得很长，像是某种指引，又像是警告。
——这和他上周诊疗记录里某个患者的闪回画面重合。
程星野的呼吸微微停滞。
他翻开手边的病例档案，指尖停在某一页——患者A，12岁时经历重大车祸，幸存但伴随严重创伤后应激障碍，对特定光线（如警车灯、急救灯）产生强烈生理反应。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电脑屏幕。
林昼的每一张照片，都在无意识地复刻那些创伤记忆。
*许茉的咖啡杯在玻璃桌面上轻轻一磕。
“所以，程医生对我们家林昼的作品感兴趣？”
她挑眉，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程星野合上平板，推过去一份企划书。
“心理疗愈主题摄影展。”
他的声音平稳，像是早己预料到她的反应，“林小姐的镜头很擅长捕捉那些无法言说的情绪。”
许茉翻开企划书，指尖在“合作方式”那一栏停了停。
“你要她拍什么？
精神病人的日常？
还是……”她轻笑一声，“创伤患者的崩溃瞬间？”
程星野没有立刻回答。
他拿起桌上的钢笔，轻轻点了点企划书的某一页——那里写着“光影与记忆的重构”。
“我想邀请林小姐，用她的镜头记录心理诊疗的过程。”
他顿了顿，“不是旁观，而是……参与。”
许茉眯起眼睛：“你确定她愿意？”
程星野的目光落在办公室的某处——那里挂着一幅画，向日葵在阳光下绽放，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签名：星星的小太阳。
“她会愿意的。”
他轻声说。
*林昼的暗房里，红灯映照着刚冲洗出来的照片。
许茉靠在门框上，晃了晃手里的合约。
“金主爸爸指定要心理疗愈主题的摄影展。”
她拖长音调，“而且，对方点名要你。”
林昼的手顿了一下，镊子尖在定影液里搅出细微的波纹。
“谁？”
“程星野。”
许茉吐出这个名字时，故意观察着林昼的表情，“那个在便利店‘救’了你的心理医生。”
林昼的指尖微微收紧，照片边缘被她捏出皱褶。
“他到底想干什么？”
许茉耸肩，把平板递过去：“自己看。”
屏幕上是一张照片——程星野站在诊室的无影灯下，光线从头顶洒落，他的脚下却没有影子。
——那是林昼最著名的构图，《无影之地》的风格。
林昼的呼吸一滞。
“他模仿我的作品？”
“不。”
许茉点了点照片角落的日期，“这是三年前拍的，比你《无影之地》的首次展览还早两个月。”
林昼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盯着照片里程星野的眼睛，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里像是藏着某种她无法解读的情绪。
——他到底是谁？
许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说，你的镜头能拍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林昼猛地抬头。
“比如？”
“比如……”许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光的另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