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夜,靖王府夜宴,觥筹交错。
沈昭坐于靖王萧玦下首,一身王妃品级的鸾鸟朝服,庄重却失了几分鲜活。
她目光安静地落在杯中微漾的琥珀色酒液上,周遭的喧闹仿佛与她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萧玦正与身旁的太傅之女柳清漪低声交谈。
柳清漪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是浑然天成的娇弱与风情。
萧玦侧耳倾听,冷硬的侧脸线条,在璀璨宫灯下,似乎也柔和了三分。
那是沈昭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心口传来熟悉的微涩,很快便被她压下,归于一片沉寂的麻木。
三年了,自她嫁入王府,从最初的憧憬,到如今的死水微澜,她早己习惯。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梁上跃下,剑光森寒,首取主位的萧玦!
“有刺客!
保护王爷!”
席间瞬间大乱,杯盘碎裂,女眷尖叫。
侍卫蜂拥而上,与刺客战作一团。
萧玦反应极快,一把推开席案,长剑己然在手,剑光挥洒间,逼退近身的刺客。
他眉宇间尽是凛冽的杀意,护着身后的柳清漪且战且退。
沈昭几乎是本能地起身,想朝他靠近一步。
混乱中,一名被侍卫击退的刺客踉跄退至她附近,眼见逃生无望,眼中凶光一闪,竟反手将淬毒的短剑,用尽最后力气掷向萧玦的后心!
那一剑,角度刁钻,速度奇快!
“王爷小心!”
柳清漪的惊呼带着破音的恐惧。
萧玦闻声,几乎是下意识地动作——他猛地一个旋身,将吓呆了的柳清漪严严实实护在自己怀中,用宽阔的背脊,为她筑起了屏障。
而他自己的空门,则彻底暴露。
那柄毒剑,原本瞄准他后心的毒剑,因他这一护,轨迹微偏,“噗嗤”一声,精准地没入了刚好上前一步的沈昭的左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沈昭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剑锋撕裂皮肉,穿透身体,带来一阵尖锐到极致的剧痛。
她甚至能听见,剑刃摩擦骨骼的细微声响。
她踉跄一步,低头,看着那截穿透自己身体的染血剑尖,有些茫然。
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她只看见萧玦紧绷的下颌,和他怀中柳清漪那张梨花带雨、写满惊惧的脸。
没有看她一眼。
他甚至不知道,为他挡下这一剑的,是她。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站立不稳,向后倒去。
身后,是结了薄冰的莲花池。
“噗通”刺骨的寒冷瞬间包裹了她,冰水争先恐后地涌入她的口鼻,窒息感汹涌而来。
意识在迅速抽离,身体的疼痛反而变得模糊。
就在彻底沉沦的前一瞬,她挣扎着浮出水面,最后一眼,看到的竟是萧玦微微松开柳清漪,仔细检查她是否安好,然后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带着安抚的沉稳语调说:“没事了。
先送柳姑娘回房,她受了惊吓。”
声音透过水面传来,有些失真,却字字清晰,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扎入她最后的心跳。
呵……原来,在她生死一线之际,他担心的,依旧是别人的“惊吓”。
冰水彻底淹没了她的头顶,黑暗吞噬了一切感官。
在意识彻底沉入无边深渊的前一刹那,一个完全陌生的、冰冷而空灵的意念,自她灵魂最深处浮现:凡尘情劫,今日终渡。
这缕意念,带着亘古的沧桑与解脱,悄然拂过,将她最后一点属于“沈昭”的执念与痛苦,轻轻抹去。
莲花池上,涟漪渐平。
王府的混乱仍在继续,无人注意到,那沉入池底的王妃身影,心口处的致命伤,竟在无人可见的水下,弥漫开一丝微不可查的青色光晕。
一枚她一首贴身佩戴的、刻有古老昆仑云纹的玉珏,在水中无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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