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那日,他掀开盖头说的第一句话是:“委屈芷仪先当妾室,正妻之位需得留给郡主。
”婆母笑着抽走我的嫁妆:“商贾之女能攀侯府已是造化。
”小姑日日将滚烫药汤泼在我手上:“冲喜的贱婢也配用瓷器?
”直到他们将我锁在柴房活活饿死。再睁眼竟回到五年前,
父亲正欣喜地展示靖安侯府送来的订亲信物。这次我直接摔碎玉佩:“这高门,我们攀不起。
”转身接手家族生意,开钱庄、立女户、救驾有功。
宫宴上新帝亲自敬酒:“沈东家可愿入朝为官?
”角落里的靖安侯府众人面色惨白——他们刚因***获罪,而举报告发者正含笑举杯。
---红,刺目的红。沈芷仪僵坐在新床上,眼前是一片朦胧的血色。龙凤喜烛噼啪作响,
跳跃的火光将新房内奢侈的摆设映照得如同白昼,却也驱不散那无孔不入的寒意。
她头上是沉甸甸的赤金镶嵌红宝石凤冠,身上是绣工繁复的百子千孙大红嫁衣,
每一寸都在彰显靖安侯府结这门亲事的“诚意”与“重视”。
耳朵里还回响着白日震天的喧闹锣鼓,以及宾客们或真或假的恭贺。父亲沈百万,江南首富,
几乎搬空了半副家当为她置办嫁妆,只为她这个唯一的女儿能在侯府站稳脚跟,不受轻贱。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沉稳的脚步声渐近,带着一丝酒气,停在她面前。
盖头被一杆玉如意缓缓挑起,视野骤然开阔。映入眼帘的,是她未来的夫君,
靖安侯世子赵霖。他身着大红喜服,身姿挺拔,面容俊朗,只是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
没有半分新婚的喜悦,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冰冷的评估。他看着她,薄唇轻启,
吐出的字句却像淬了毒的冰棱,瞬间刺穿了沈芷仪所有的期待与暖意。“芷仪,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你是个懂事的。
正妻之位需得留给安阳郡主,只能先委屈芷仪,暂居妾室了。放心,侯府不会亏待你。
”妾……室?沈芷仪猛地抬头,
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她曾暗自倾慕、父亲千挑万选出来的“良人”。红烛高燃,
映得他面容清晰,也映得他眼底那片毫无波澜的冷漠,无比真切。浑身的血液,
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不等她从那灭顶的打击中回过神,房门再次被推开。她的婆母,
靖安侯夫人王氏,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她保养得宜的脸上堆满了和煦的笑意,
目光却精准地落在了沈芷仪身旁那口敞开的价值连城的紫檀木嫁妆箱上。“霖儿这话说的,
虽是实情,可也别吓着芷仪。”王氏走上前,亲热地拉住沈芷仪冰凉的手,
手上那赤金镶翡翠的戒指硌得她生疼,“芷仪啊,你虽是商贾出身,
能攀上我们侯府这门亲事,已是天大的造化。这嫁妆嘛……府里如今有些吃紧,
先由母亲替你掌管着,总不会短了你的用度。”说着,她甚至没有看沈芷仪一眼,
只对身后的嬷嬷使了个眼色。那两个膀大腰圆的嬷嬷立刻上前,
毫不客气地开始清点、合上那些装满金银珠宝、田产地契的箱子。沈芷仪僵在原地,
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商贾之女……造化……原来,他们看中的,
从来就不是她沈芷仪,而是她沈家泼天的富贵。这仅仅是开始。接下来的日子,
成了沈芷仪难忘的噩梦。“妾室”的身份坐实,她从未踏入过赵霖的主院半步,
反而被安置在最偏僻、潮湿的一个小院里。世子赵霖自那夜后,再未踏足她的房门。
婆母王氏的笑脸在拿到所有嫁妆后便彻底收起,动辄以“规矩”之名让她立规矩,
常常一站便是半日,稍有不慎便是冷嘲热讽。而那位年仅十三岁的小姑子赵玉瑶,
更是将她的处境推向了深渊。赵玉瑶似乎以折磨她为乐,
每日雷打不动地让她亲自去厨房端来“调理身子”的药汤。那药碗永远是滚烫的,
赵玉瑶总会“不小心”手一抖,漆黑的药汁劈头盖脸地泼在沈芷仪精心保养的手上。“哎呀!
”赵玉瑶夸张地叫起来,眼底却满是恶意的快活,“冲喜进来的贱婢,
也配用我们侯府的官窑瓷器?真是糟蹋东西!”手背上传来的灼痛钻心,
很快就鼓起一片片狰狞的水泡,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沈芷仪默默忍受着,
从一开始还会默默垂泪,到后来,连眼泪都流干了。她试图写信给娘家,信件却石沉大海。
她这才明白,靖安侯府早已织就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牢牢困死在这方寸之地,
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曾经的江南首富千金,那个在父兄宠爱下长大,
也曾诗书风流、明媚鲜活的沈芷仪,在这吃人的侯府里,迅速凋零。眼神变得空洞,
身形日渐消瘦,如同一朵失去水分的花,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慢慢枯萎。终结,
来得猝不及防。在一个寒冷的冬夜,
因为她“不小心”冲撞了前来侯府做客的安阳郡主的仪驾,尽管她当时只是低头快步行走,
根本未曾看清来人。婆母王氏勃然大怒,下令将她关进后院那间破败漏风的柴房。
“好好反省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厚重的木门“哐当”一声合上,
落锁的声音清脆而绝望。柴房里堆着潮湿的柴禾,散发着霉烂的气味,
冷风从墙壁的缝隙里嗖嗖地灌进来,冻得她浑身发抖。一天,两天……没有人送来一口饭,
一滴水。饥饿像一把钝刀子,反复切割着她的胃腹,起初是剧烈的绞痛,后来渐渐变得麻木。
寒冷侵蚀着她的四肢百骸,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她仿佛又回到了江南的春日,
父亲抱着她看满园牡丹,哥哥将新得的珠花戴在她鬓边,
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真暖啊……黑暗,彻底吞噬了她最后一丝意识。---“仪儿,
你快看!这可是靖安侯府特意送来的羊脂白玉鸳鸯佩!色泽莹润,雕工精湛,
可见侯府对这门亲事极为看重!我儿日后嫁过去,定能夫妻和顺,百年好合!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喜悦。沈芷仪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着,
胸口因为那濒死的窒息感而剧烈起伏。入目不是阴冷黑暗的柴房,
而是自家府邸花厅那熟悉的、温暖明亮的布置。父亲沈百万就站在她面前,
手里捧着一枚莹白润泽的玉佩,正献宝似的递到她眼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骄傲与欣慰。
窗外,阳光正好,透过雕花窗棂洒下金色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她自幼闻惯的、父亲最爱的龙井茶的清香。温暖,明亮,生机勃勃。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死了吗?死在那个冰冷绝望的柴房里,饿死,冻死,
孤零零一个人。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白皙,纤细,柔嫩,没有一丝伤痕,
更没有那些狰狞可怖的烫伤水泡。身上穿着的是她最喜欢的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
是她十五岁生辰时,父亲特意请苏州最好的绣娘为她裁制的。她回来了?回到了……五年前?
回到了靖安侯府前来订亲的这一天!前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
带着血腥与绝望的冰冷气息,瞬间将她淹没。赵霖冰冷的“妾室”宣言,
婆母王氏虚伪的笑脸和贪婪夺走嫁妆的手,小姑赵玉瑶恶意的嘲讽和滚烫的药汁,
还有那柴房里无边的黑暗、刻骨的饥饿与寒冷……一幕幕,清晰得如同昨日,
撕扯着她的灵魂。“仪儿?怎么了?可是太欢喜了?”沈百万见女儿脸色煞白,眼神空洞,
不由关切地问道。欢喜?沈芷仪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父亲手中那枚玉佩上。鸳鸯交颈,
本是恩爱缠绵的象征,此刻在她眼中,却扭曲成了通往地狱的催命符。就是这东西,
前世将她,将整个沈家,拖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一股无法抑制的戾气从心底猛地窜起!
她猛地伸出手,一把抓过那枚玉佩,在沈百万惊愕的目光中,用尽全身力气,
狠狠地掼在了地上!“啪——”清脆刺耳的碎裂声,响彻整个花厅。上好的羊脂白玉,
瞬间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满室皆寂。下人们皆目瞪口呆,
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一向温婉知礼的大小姐。沈百万更是惊呆了,张着嘴,看着地上的碎片,
又看看女儿那双骤然间变得冰冷、锐利,甚至带着一丝狠绝的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沈芷仪挺直了脊背,仿佛要将前世所有的屈辱和卑躬都在这一刻甩脱。她的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然,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父亲,这所谓的高门,我们攀不起。
”她微微扬起下巴,阳光照在她年轻却已浸透风霜灵魂的脸上,映出一片冷冽的光辉。
“女儿的亲事,日后不必再提。至于这靖安侯府……”她顿了顿,
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迟早,我会让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攀不上的那个人。
”说完,她不再看那满地狼藉,也不等父亲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径直转身,
迈着沉稳坚定的步伐,走出了花厅。留下身后一片死寂,和沈百万满脸的错愕与茫然。
走出花厅,廊下清风拂面,带着初夏微醺的花香。沈芷仪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自由的、生机勃勃的空气涌入肺腑,驱散了前世萦绕不散的阴霾与腐朽之气。她抬起头,
望向沈府庭院上方那片湛蓝如洗的天空,目光清明而坚定。这一世,她沈芷仪,
绝不再做依附他人的藤蔓,绝不再将命运交到任何人手中。锦绣前程,她要靠自己,
一步一步,踏出来!第二章 掌家立户,初露锋芒那日,沈芷仪在花厅摔碎定亲玉佩,
留下石破天惊的话语后,便径直回了自己的院落“芷兰苑”。
留下父亲沈百万对着满地的碎玉,惊疑着女儿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一整日都心神不宁。
沈芷仪却异常平静。她知道父亲一时难以接受,毕竟前世此时,父亲对这门婚事满意至极,
视作沈家跻身真正权贵阶层的天赐良机。但她不急,她有五年的时间,
足以慢慢扭转父亲的想法,更重要的是,她要利用这五年,让自己和沈家变得强大,
强大到无需依附任何权贵,甚至……可以让那些曾践踏她的人,付出代价。回到芷兰苑,
她屏退了丫鬟,独自坐在窗前。窗外是熟悉的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这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充满了无忧无虑的回忆。可如今,她的眼底却沉淀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筹谋。
她开始仔细回忆前世。除了在靖安侯府那一年如同炼狱般的经历,她也努力回想更早之前,
关于沈家生意,关于朝堂动向,关于那些她前世作为闺阁女子并不十分关心,
却隐约听到父兄谈论的只言片语。很多事,当时只道是寻常,
甚至因为沉浸在对“良缘”的期待中而刻意忽略。如今抽身出来,以局外人的眼光审视,
才发现处处是破绽,步步是陷阱。第一件事:整顿内务,清除蠹虫沈家是江南首富,
生意遍布南北,府内仆从如云,关系盘根错节。沈芷仪记得,前世她出嫁后不久,
沈家内部就爆出过几桩不大不小的亏空案,虽未伤筋动骨,但也让父亲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
其中,似乎与府中几位积年的老管家有关,他们仗着资历老,暗中克扣、挪用了不少银钱。
以前,她待字闺中,只知吟风弄月,这些俗务从不沾手。但现在,她不能再置身事外。
她以“学习打理家务,为父分忧”为由,向父亲求来了查看近三年府内账目的权力。
沈百万虽觉意外,但见女儿神色认真,想到她近日反常,或许是想通了要收心,便也允了,
只当她是小女儿家一时兴起。然而,沈芷仪并非一时兴起。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日夜翻阅那些枯燥的账册。她本就聪慧,
前世在侯府被逼着学看账本、管理妾室份例虽然后来根本用不上,倒也打下了一些基础。
加之重生后心思缜密,目光如炬,很快便从一堆看似平和的数字中,发现了不对劲。
采买一项,尤其是府中日常用度如绸缎、药材、珍稀食材等,价格常年居高不下,
甚至比市价高出两三成。经手人,无一例外都指向内院一位姓钱的老管家,
他是母亲当年的陪嫁,在沈家待了三十多年,深得父亲信任。沈芷仪没有声张,
而是暗中派了自己身边信得过的、机灵的小厮,悄悄去市面上核实了这些物品的真实价格,
并记录在册。证据确凿后,她并没有直接告到父亲面前。她知道,父亲念旧,仅凭账目差异,
钱管家很可能巧言令色蒙混过去,反而打草惊蛇。她选择了一个时机,在父亲心情颇佳,
与几位老掌柜商议完大事后,捧着账本和市价记录,
“恰好”前去请教几个“看不懂”的账目问题。她语气天真,仿佛只是不解:“爹爹,
女儿看这账上,今春购入的江南云锦是五十两一匹,可女儿前几日听丫鬟们说,
外头最好的铺子也才卖三十五两呢?是咱们家买的品质特别好吗?”沈百万起初不以为意,
随口解释:“许是花色不同,或是包含了运费……”沈芷仪却不依不饶,
又接连指出几处类似的“差价”,药材、皮货、甚至时令水果,桩桩件件,对比清晰。
她带来的市价记录写得明明白白,时间、店铺、证人俱在。在场的几位老掌柜面面相觑,
他们都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一看这对比,心里立刻跟明镜似的。沈百万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他不是蠢人,只是过于信任老仆,加之以往无人细查,才被蒙在鼓里。沈芷仪适时地垂下头,
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委屈与自责:“或许是女儿弄错了……钱管家是府里的老人了,
对沈家忠心耿耿,定不会……只是女儿想着,若这些差价是真的,长年累月下来,
也不是小数目。咱们沈家虽是积善之家,可银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若能省下这些,
多开几家粥铺,也能多救济些穷苦人。”她的话,既点出了问题的严重性,
又全了父亲的脸面,更抬出了“行善积德”的大旗。
沈百万看着女儿低眉顺眼却逻辑清晰的模样,再对比那铁证如山的账目差价,
一股怒火终于压不住了。他当即下令,彻查钱管家经手的所有账目。这一查,
不仅坐实了采买贪墨,还牵出了他利用职权,在外放印子钱、欺压小商户等更多恶行。最终,
钱管家被革职查办,送官究治,其党羽也被一并清理。沈府内务为之一肃。经此一事,
沈百万对这个女儿刮目相看。他第一次意识到,女儿并非只是需要他庇护的娇花,
她有着敏锐的洞察力和处理复杂事务的潜力。他开始真正将沈芷仪的话放在心上,
对于她拒婚靖安侯府的事,虽仍未完全释怀,但也不再如最初那般强硬反对。
沈芷仪则通过这件事明白了一个道理:内宅不宁,何以安外?若连自家后院都管不好,
漏洞百出,又如何能在外面的风浪中立足?婚姻亦是如此,若所托非人,内里蛀空,
外表再风光,也终有倾覆之日。第二件事:点拨兄长,规避风险沈芷仪的兄长沈柏轩,
比她年长三岁,性情敦厚,醉心书画,对经商之道兴趣寥寥。前世,
沈家后来似乎卷入过一桩与北方皮货生意有关的官司,损失不小,兄长还因此被牵连,
吃了不少苦头。具体细节她记不清了,只模糊记得与一个姓胡的北方客商有关。这一世,
她绝不能让其发生。她寻了个机会,状似无意地问起兄长最近的生意。
沈柏轩正为父亲让他接手一桩新的皮货生意而烦恼,便顺口抱怨了几句。
“听说合作的是个姓胡的商人?”沈芷仪心中一动,装作好奇地问道。“是啊,胡老板,
据说是北边来的,路子很广,给出的价格也优厚。父亲很看好这笔生意。”沈柏轩不疑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