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回家看见的心酸

第一章：小康图景与暗流暮色像一滴缓慢晕开的浓墨，笼罩了杨家沟。炊烟寥寥，倦鸟归巢，

唯有村东头那两栋并立的新房，在渐沉的天光里显得格外扎眼。

一栋是陈建国家的两层小洋楼，贴了亮白的瓷砖，

铝合金窗户明晃晃的；旁边是李满仓家翻新的院落，红砖墙砌得齐整，

铁艺大门透着股利索劲儿。这两栋房子，是杨家沟公认的“小康标杆”，

是村民们教育孩子时挂在嘴边的“榜样”。榜样，是用血肉堆砌起来的。此时，

远在千里之外南方某工地的陈建国，正就着半包榨菜，啃着晚上食堂剩下的凉馒头。

工棚里弥漫着汗味和烟草味，他却浑不在意，黝黑的脸上泛着光，

正用粗糙的手指划拉着手机屏幕，给围过来的工友看儿子的获奖证书照片。“瞧见没？

我小子，又考了年级前十！将来一准儿是大学生！”他的骄傲，简单而质朴。夜深人静，

工友们鼾声四起，他独自躺在硬板床上，屏幕微弱的光映着他眼角的沟壑，

他反复翻看一张照片——那是在他家楼房前，妻子王秀梅和儿子的合影。

他用长满老茧的拇指，轻轻摩挲着照片上光洁的墙面，

仿佛能触摸到那份他倾尽所有构筑起来的安稳。同一片夜色下，那栋漂亮的二层小楼里，

却空荡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王秀梅刚拖完地，瓷砖光可鉴人，她穿着拖鞋走过，

脚步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带回响。她拿起抹布，又开始擦拭那些一尘不染的家具，动作机械，

眼神没有焦点。电话响了，是陈建国。“吃了没？”“吃了。”“钱还够不？”“够。

”“家里都好吧？”“都好。”……干巴巴的几句话，像例行公事。挂了电话，

王秀梅望着窗外沉沉的黑暗，那黑暗似乎也浸染到了她的心里。这楼房像个精致的笼子，

她是里面唯一一只不会唱歌的鸟。村头小卖部门口的灯光昏黄，成了夜晚最热闹的地方。

李满仓趿拉着拖鞋，正跟几个牌友吹牛：“我家春华在北京，那伺候的都是高级干部！

挣这个数！”他伸出几个手指，得意地晃着，“咱家那新房，你们看着还行吧？

也就花了她一年多的工钱！”他唾沫横飞，眼神却像泥鳅，

不时地、飞快地溜向村东头那栋白色楼房的方向。有人打趣他：“满仓，你媳妇儿不在家，

你一个人守那么大屋子，不冷清啊？”李满仓嗤笑一声，弹弹烟灰：“你懂个屁！

”心里却像被猫挠了一下。而在北京一所医院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

赵春华刚给一位全身瘫痪、意识不清的老人翻完身，仔细地擦拭着身体。

老人无意识的呓语和身体的沉重，让她额头沁出细汗。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她男人李满仓。

“钱不够了，儿子下个月要报个啥培训班，贵得很！”“嗯，知道了，我明天就去汇。

”赵春华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挂了电话，她走到走廊尽头，看着楼下街道的车水马龙，

感觉自己像一根被绷到极致的弦，维系着远方那个家的体面，却无人问津她是否快要断裂。

王秀梅家的水龙头坏了，滴滴答答漏了几天水。她本想等丈夫回来修，

可陈建国在电话里说工程紧，过年都不一定能回。她看着那漏水的水龙头，

心里也跟着泛起一股无名的烦躁和潮湿。是李满仓主动上门的。他提着一套工具，

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热心：“嫂子，建国哥不在家，有啥粗活重活，你吱声啊！

远亲不如近邻嘛！”他手脚麻利，三下两下就换好了垫圈。王秀梅过意不去，给他倒了杯茶。

李满仓没接，眼睛在屋里扫了一圈，叹口气：“秀梅嫂子，你一个人守着这么大房子，

不容易啊。”就这一句话，像根针，轻轻刺破了王秀梅强撑的平静。自那以后，

李满仓的“帮忙”变得顺理成章。秋收时，他开着自家拖拉机，

顺手就把王秀梅家那点玉米给收了、卖了，把钱整整齐齐交到她手上；下雨前，

他会跑来帮她收晾在院里的粮食；甚至她感冒了，他都能“恰好”路过，送来一盒感冒冲剂。

他不再只是帮忙，开始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建国哥是能干，可这男人啊，光知道挣钱不行，

也得知道心疼人。”“嫂子，你这人太实在，心里苦，都自己憋着。”这些话，

像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瓦解着王秀梅心头的壁垒。她太久没有听过这样的“体己话”了。

丈夫的电话里只有“钱”和“好”，而这个男人，看到了她的“不容易”，她的“苦”。

一种危险的依赖感，在孤独的土壤里悄然滋生。那晚，暴雨倾盆。一声炸雷后，家里停电了。

王秀梅最怕打雷，黑暗和雷鸣让她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鬼使神差地，

她拨通了李满仓的电话。不到十分钟，李满仓就披着雨衣来了，手里还拿着手电筒和蜡烛。

烛光摇曳，映着两人有些局促的脸。屋外风雨交加，屋内却有一种诡异的静谧和温暖。

李满仓没有像往常那样说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有一种王秀梅看不懂的火苗。

“别怕。”他说，声音有些沙哑。王秀梅的心跳骤然失控。

她感到他粗糙的手覆上了她冰凉的手背。她想抽回，那点力气却像被抽空了。

“我……我不能……”她的抗拒微弱得像蚊蚋。“我知道你苦……”李满仓靠得更近，

气息喷在她耳边，

“我也一样……”道德、伦理、丈夫、孩子……所有的念头在那一刻乱成一团麻，

然后被一种巨大的、吞噬一切的空虚和渴望淹没。在轰隆的雷声和摇曳的烛影里，

王秀梅闭上了眼睛，放弃了最后的挣扎。泪水从她眼角滑落，不知是屈辱，还是一种解脱。

雨停了，电也来了。李满仓什么时候离开的，她不知道。她独自坐在明晃晃的灯光下，

看着窗外墨黑的天，感觉自己像做了一个荒唐又真实的梦。身体某处似乎被填满了，但心里，

却破了一个更大的洞，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第二章：告密与归乡乡村的夜，黑得纯粹，

静得瘆人。唯有几声零星的狗吠，划破这厚重的沉寂。陈老汉，陈建国的远房叔公，

提着昏黄的手电筒，刚从村尾老伙计家摸完牌出来，抄近路沿着村东头往回走。

一眼那栋他最引以为傲的同族侄孙家的白瓷砖小楼——那是建国那孩子用血汗挣回来的脸面。

可今晚，那楼里似乎有些不对劲。都这个点了，二楼卧室的窗帘竟没拉严实，

泄出一线昏黄的光，里面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影晃动。陈老汉心里嘀咕，

秀梅这娃平时挺仔细个人，今儿是忘了？他本欲走开，

一阵压抑的、不属于独自居住女人该有的细微响动，却顺着夜风钻进他耳朵里。

那声音……陈老汉浑浊的老眼骤然眯起，心跳漏了一拍。他鬼使神差地挪动脚步，

凑近那篱笆墙，透过窗帘那一道狭窄的缝隙，向内望去。只一眼，他像被雷劈中般僵在原地。

手电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了两圈，光柱无力地指向黑黝黝的草丛。

他看到了李满仓那张令人作呕的油滑面孔，看到了王秀梅散乱的头发。“作孽啊！！

”一股热血直冲陈老汉的脑门，他气得浑身发抖，差点背过气去。他弯腰捡起手电，

像身后有鬼追似的，踉踉跄跄逃离了那片让他感到耻辱的区域。回到自己冷清的老屋，

他坐在炕沿上，一夜无眠。烟袋锅子燃了又灭，灭了又燃。说，还是不说？说出去，

建国那孩子怎么办？这个家就毁了！陈家的脸面往哪儿搁？可不说，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建国当这个活王八，看着李满仓那狗东西糟蹋他老陈家的门楣？

天蒙蒙亮时，陈老汉做出了决定。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侄孙被蒙在鼓里，

像个傻子一样在外头卖命。他拨通了陈建国的电话，声音苍老而沙哑，

带着一种难以启齿的沉重：“建国啊……你……最近跟秀梅没啥事吧？

”电话那头的陈建国显然愣了一下：“叔，没啥啊，咋了？”陈老汉深吸一口气，字斟句酌，

每一个字都像烫嘴：“没啥……就好。就是……你常不在家，有些事……唉，你抽空，

多回来看看吧。那楼房……盖得是好，可屋里头，不能老是空着……得有人气，正经的人气。

”他说得含糊其辞，但“空着”、“正经的人气”这几个词，像淬了毒的针，

狠狠扎进了陈建国的耳朵里。南方工地上，机器的轰鸣声在陈建国耳边瞬间消失了。

他握着手机，站在几十层高的楼体外架上，脚下是蝼蚁般的车流，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眩晕，

因为他的整个世界，已经在叔公那几句意有所指的话里，天旋地转。他不傻。

叔公不会无缘无故打这种电话。空着……正经的人气……李满仓！

那个整天游手好闲、靠老婆寄钱回来的二流子！是他吗？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随即被火山喷发般的怒火取代。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额头上青筋暴起。他在外头当牛做马，啃冷馒头住工棚，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就为了把那个家建设好。而那个混蛋，却在他用血汗筑起的窝里，睡他的女人？！

享用他奋斗来的一切？！屈辱，像硫酸一样腐蚀着他的五脏六腑。他几乎要对着电话咆哮，

但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道了，叔。谢谢您。”挂了电话，

他一整天魂不守舍，砌墙的手都在抖。晚上，他破天荒地买了一瓶最便宜的白酒，

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倒在工棚外的水泥地上，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发出压抑的、绝望的呜咽。第二天，他找到工头，脸色憔悴，

眼神却带着一种骇人的平静：“老板，我家里老父亲病了，很重，我得立刻回去一趟。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对家人以外的人撒谎，也是第一次，用父亲当借口。

陈建国的突然归来，让王秀梅措手不及。她脸上瞬间闪过的惊慌，

没能逃过陈建国此刻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爸病了？严重吗？”她强作镇定地问。“嗯。

”陈建国不多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不再是往日的憨厚，而是带着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