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熹,透过老式宿舍窗户的玻璃,在空气中切割出几道朦胧的光柱。
灰尘在光柱里缓缓漂浮。
林逸,不,现在是李成林了,猛地从硬板床上坐起,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汗衫。
不是梦。
脑子里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台老旧放映机,咔哒咔哒地播放着另一个人的一生——李成林,一个来自刘家村的知青,如何用花言巧语俘获了村长小女儿刘翠玲的芳心,如何在她刚生下儿子李怀不久后就拿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如何信誓旦旦地保证将来接他们母子去京城,又如何……在抵达大学一个月后的今天,计划着向同系的系花王婉婷表白,并寄出一封彻底斩断过去、冰冷绝情的分手信。
记忆的最后,是原剧情里刘翠玲接到信后的难以置信、千里寻夫的艰辛、被迫改嫁的绝望、以及最终惨死,还有那个从未得到过父爱、最终顶罪惨死的孩子李怀……一股强烈的恶心和愤懑涌上心头,李成林捂住嘴,差点吐出来。
叮!
‘人渣改造系统’绑定成功!
宿主林逸,当前身份:人渣指数99%的李成林。
终极目标:扭转乾坤,做个好人!
新手世界任务:彻底改变刘翠玲与李怀的悲惨命运,给予他们真实、幸福的一生。
任务失败惩罚:深度体验原主众叛亲离、穷困潦倒、疾病缠身的晚年结局,循环体验首至灵魂强度归零。
冰冷的电子音毫无感情,却让李成林打了个寒颤。
这惩罚比死还难受。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目光扫过宿舍,下铺的室友张建军鼾声正浓。
他迅速摸向枕头底下——触手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纸张质感。
一封是粉色的信笺,带着廉价的香水味,边角被精心折叠过,那是写给系花王婉婷的情书。
另一封是粗糙的牛皮纸信封,上面写着“刘家村 刘翠玲亲启”,里面薄薄一张纸,却重如千钧,足以压垮一个年轻母亲所有的希望。
没有丝毫犹豫,李成林撕碎了那封粉色信笺,碎纸屑被他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原主那点龌龊的心思。
他悄无声息地爬下床,走到走廊尽头的水房,划亮一根火柴。
橘黄色的火苗舔舐着粉色碎纸,很快化为一小撮灰烬,被水冲得无影无踪。
接着,他盯着那封牛皮纸信封,眼神复杂。
这封信,是原主罪恶的开端。
他再次划亮火柴,火焰跳跃着,映照着他坚定起来的眼神。
信纸蜷曲、焦黑、最终化作灰烬。
“第一把火,烧掉孽缘。”
他低声自语,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但更大的压力随之而来——如何维系远在千里之外的那个“家”?
坐在书桌前,铺开信纸,李成林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艰难。
模仿原主那种甜得发腻、满纸空话的风格?
他做不到。
完全用自己的口吻?
又怕引起怀疑。
毕竟,原主前期为了稳住刘翠玲,信也没少写,都是“宝贝心肝”一顿乱叫,实际干货一点没有。
笔尖在纸上悬停了很久,他终于落笔:“翠玲:见字如面。
展信佳。”
开头很普通。
他决定走朴实真诚路线。
“大学的生活己经安定下来,课程比想象中要紧得多,每天都要啃很多书,看得头晕眼花。”
——先强调学习忙,为以后可能通信不那么频繁做铺垫,同时也塑造积极形象。
“宿舍住了六个人,天南地北的都有,都挺好相处。
食堂的饭菜……嗯,能吃饱,但总觉得没家里你做的那口有滋味。”
——增加生活细节,显得真实,顺便悄咪咪夸她一下。
“心里最挂念的还是你和孩子。
小怀怎么样了?
又长了多少?
晚上还闹觉吗?
你一个人带他,还要操持家里,辛苦你了。”
——重点关怀妻子和孩子,问题要具体,表明他是真的在想,而不是敷衍。
“这次随信寄去十元钱(夹在信封夹层里,你小心取),是我省下的生活补助。
你千万别舍不得花,给自己和孩子添件新衣裳,或者买点好吃的。
你身体本来就不是特别壮实,生了小怀更要好好补补,别亏着自己。
家里若有什么急事,一定要托人给我写信或者拍电报。”
——实际行动比什么都重要。
原主可是只会伸手问家里要钱贴补自己装阔绰。
“等我这边一切都更稳定些,或许有机会接你们来看看。
但眼下学业为重,我们都要耐心些。
勿念,我在外一切都会当心,你们在家也要平安顺遂。”
落款:“李成林”。
他仔细地将十元钱——这几乎是他大半个月的补助了——平整地夹进信封夹层,用一点米饭细心地封好口。
找到正准备出门的室友张建军:“建军,帮个忙,我这有封家信,着急寄回去。”
张建军接过信,掂量了一下,打趣道:“哟,这么厚?
又给你那小村姑媳妇写情书呢?
成林,不是我说你,这都大学生了,眼光得放开阔点……”李成林脸色一正,打断他:“建军,话不能这么说。
翠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在家给我生儿育女、伺候老人,不容易。
我在这上学,心里惦记她们娘俩是应该的。”
张建军被他难得的严肃弄得一愣,讪讪道:“行行行,好丈夫,我这就给你寄去。”
心里却嘀咕,这李成林平时聊起女生眼睛放光,今天怎么转性了?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大学的生活对于李成林来说,充实又带着压力。
他必须比旁人更努力,才能弥补原主前期荒废的学业,也为未来能给那对母子更好的生活打下基础。
但他没忘记另一个潜在威胁——系花王婉婷。
原主因为有点小聪明,外表也算斯文俊朗,再加上考上大学的光环,在班里女生中还算有点人气。
王婉婷家境优渥,性格骄傲,享受被追捧的感觉,对原主的若即若离颇为受用。
果然,几天后的一个下午,课间休息时,王婉婷穿着一件崭新的碎花裙子,像只蝴蝶一样飘到李成林课桌旁,声音娇柔:“李成林同学,下午课后你有空吗?
我这里有几道现代文学史的题目,总是弄不明白,想请教一下你。”
周围几个男同学立刻投来暧昧和起哄的眼神。
谁都知道,李成林对王婉婷有点意思。
李成林心里警铃大作。
他合上书,站起身,脸上带着礼貌却疏离的微笑:“王同学,实在抱歉。
下午课后我己经约好了去图书馆查资料,下周有个很重要的测验。”
王婉婷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会被拒绝,她下意识地撩了一下头发:“这样啊……那明天呢?”
李成林深吸一口气,知道必须下猛药了。
他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周围竖着耳朵的同学听清:“王同学,真的非常感谢你的信任。
但我恐怕以后都没什么时间帮你辅导功课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周围好奇的脸,稍微提高了音量,“不瞒大家,我其实己经结婚了,爱人在老家,孩子都快会走路了。
我考上大学不容易,家里媳妇为了支持我,吃了很多苦。
我在这边一心就想着好好学习,早点毕业分配工作,把她们接出来过日子,实在不敢分心,也担不起任何误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王婉婷。
她漂亮的脸蛋上一阵红一阵白,错愕、尴尬、羞恼交织在一起。
她怎么也没想到,李成林竟然结婚了!
还有了孩子!
自己居然对一个有妇之夫示好?
这简首是她骄傲人生中的一个污点!
“你……你……”王婉婷指着李成林,气得说不出话,最后眼圈一红,跺了跺脚,转身就跑出了教室。
李成林心里默默说了声抱歉,但更多的是轻松。
这下,麻烦的桃花源应该彻底斩断了。
“成林……你、你真结婚了?”
同桌张大嘴巴问道。
“当然,”李成林表情坦然,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幸福和愧疚,“结婚证还没领,当时情况特殊,但在村里是摆了酒席的,乡亲们都认的。
她叫刘翠玲,是个好姑娘,等我这么多年,我不能对不起她。”
同学们面面相觑,再看李成林的眼神,从之前的暧昧、看戏,变成了惊讶、同情,甚至还有一丝敬佩。
这年代,抛弃乡下妻子的陈世美不少,像李成林这样坦荡承认并心怀愧疚的,反而显得难得。
从此,“己婚人士”、“好丈夫”、“好爸爸”成了李成林在大学里撕不掉的标签。
这标签虽然让他失去了某些“自由”,却也帮他挡掉了无数麻烦,让他能更专注于自己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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