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混合着机油、臭氧和陈年汗渍的酸腐气味，顽固地钻进李大付的鼻腔。
这是他来到这个见鬼的“锈蚀与星光”空间站的第三个月，也是他背负上那笔天文数字债务的第九十一天。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提醒他，他不再是人，而是一头被标好了价码、正在缓慢腐烂的牛马。
他躺在一个仅能容身的金属壁橱里——如果这也能算“房间”的话。
头顶的冷凝水有节奏地滴落，精准地砸在他额角三寸外的金属板上，发出“嘀嗒、嘀嗒”的声响，像极了为他剩余生命倒计时的丧钟。
“妈的，连个安稳觉都是奢侈品。”
李大付嘟囔着，艰难地翻了个身，冰冷的金属墙壁硌得他肋骨生疼。
他曾经是地球上一个标准的996程序员，最大的梦想是还清房贷，然后躺平。
谁知一次通宵加班后眼前一黑，再醒来，就成了这个科技发达、星辰大海触手可及的平行世界里的……法定负债人。
一穿越，个人终端就强制绑定，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向他宣布：“继承债务，总计1，000，000，000，000星币。
逾期未能按期偿还，将依法收回您的社会信用额度，并强制执行生物质能补偿。”
生物质能补偿……听起来文明，其实就是把你扔进分解炉，榨干最后一点能量来抵债。
当时李大付就懵了。
他一个刚来的，继承哪门子债？
后来才从星网角落的只言片语了解到，这是星际联邦清理“历史坏账”的通用手段，专门“照顾”他这种没有背景、没有亲人、突然出现在人口档案里的“黑户”。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开局一口锅，债务全靠背”。
“叮——！”
刺耳的提示音强行打断了他的思绪。
墙壁上那块老旧的液晶屏亮起，一个穿着虚拟制服、表情刻板的AI形象出现，用那种标准的、毫无波动的腔调说道：“编号7341负债人李大付，新的一天开始了。
您今日需支付的债务利息为273，972.6星币。
您当前账户余额为：7.8星币。
请注意，距离本期还款截止日还有3个标准日。
未能足额支付，您的信用等级将由‘受限’下调至‘濒危’。
努力吧，为了更美好的明天！”
屏幕暗了下去。
“为了更美好的明天……”李大付学着那AI的腔调，有气无力地重复了一句，然后啐了一口，“我美好你个星星棒棒锤！”
美好就是住在这个连棺材都不如的壁橱里？
美好就是每天吃着能淡出个鸟来的营养合成糊糊？
美好就是连呼吸都要计费？
他摸索着爬出壁橱，狭窄的通道昏暗而潮湿，墙壁上布满了各种涂鸦和锈迹。
空气循环系统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仿佛下一秒就要罢工。
这里是空间站的最底层，被称为“锈带”的区域，聚集着像他这样的失败者、负债者以及各种不见光的职业者。
走到公共洗漱区，用那带着铁锈味的回收水抹了把脸。
镜子里的人影面色苍白，眼窝深陷，头发油腻打绺，活脱脱一个星际难民。
“想当年，哥在地球上虽然也是牛马，但至少还能点个外卖，刷刷短视频……”李大付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叹了口气，“现在倒好，首接进阶成星际牛马了，还是负债累累的那种。”
他来到自动配给机前，插入身份卡。
机器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然后吐出一管灰绿色的、粘稠的膏状物。
“第91号营养餐，祝您用餐愉快。”
机器用跑调的电子音说道。
李大付捏着鼻子，强行把那管味道像混合了泥巴和塑料的糊糊挤进嘴里。
味蕾在抗议，胃袋在抽搐，但身体却诚实地吸收了那点可怜的能量。
“愉快……我愉快得都快升天了。”
他翻着白眼，感觉活下去的意志力正在被这管糊糊消磨。
吃完这顿“早餐”，他需要去找点活干。
哪怕是最肮脏、最危险的工作，只要能赚到星币，延缓那该死的“生物质能补偿”进程，他都得去。
个人终端再次震动，弹出一条新的信息，来源是“锈带人力中介，老疤”。
“D-7区垃圾倾倒平台，紧急清理任务。
高强度辐射残留，有机械碎片飞溅风险。
日结，50星币。
接不接？”
50星币！
这差不多是他平时干三天零活的收入了！
李大付的心脏猛地一跳。
高风险意味着高回报，但他现在穷得连恐惧都是一种奢侈。
他几乎没有犹豫，手指在“接受”按钮上重重按下。
“接了！”
他看着终端上显示的“任务己接受”字样，深吸了一口混合着腐臭和希望的空气。
“妈的，搏一搏，单车变摩托……不对，是搏一搏，棺材本变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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