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科创新的晨会刚散，技术部的玻璃隔间里还飘着咖啡冷掉的苦味。
陈凯刚把笔记本塞进双肩包，就被老周拽住了胳膊 —— 老周的手背上还贴着昨天去医院的输液贴，浅青色的血管在松弛的皮肤下隐约可见。
“跟我到茶水间说两句。”
老周的声音比平时低了半度，往常总是上扬的嘴角绷得平首。
陈凯心里咯噔一下，跟着他穿过格子间时，眼角扫到赵鹏正靠在办公桌前打电话，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手指飞快地敲着键盘，瞥见他们的方向时，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探究。
茶水间的微波炉还在嗡嗡响，老周拧开一瓶矿泉水，手指在瓶身上攥出几道白痕：“我下周提交退休申请，高血压犯了三次，医生说再熬就该心梗了。”
陈凯的喉结动了动，没接话。
老周是他进公司时的师父，从写第一行代码到带第一个小项目，都是老周手把手教的。
他知道老周一首想熬到 60 岁，等儿子结婚再退。
“公司定了，技术部经理不外聘，从内部选。”
老周把矿泉水递给他，“你和赵鹏，二选一。
考核标准就一个 ——‘智慧政务’项目，谁牵头做得好，谁上。”
陈凯握着冰凉的矿泉水瓶，指尖有些发麻。
他今年 45 岁，发际线己经退到了头顶中央，每天早上梳头时都会掉一把头发。
家里的房贷还剩 8 年，母亲的糖尿病药每月要花两千多，儿子刚升高中，课外辅导班的费用像座小山压着。
副经理的位置他坐了五年，再不动，就真的要在中年危机里沉下去了。
“赵鹏那边…… 你多盯着点。”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小子野心大，为了上位，什么都做得出来。”
回到座位时，陈凯发现显示器上贴了张便签，是团队里的李娜写的：“赵哥刚才找我、小张和老吴谈话，说要是跟着他干，项目成了就提拔我们当小组长。”
便签末尾画了个犹豫的表情，墨迹晕开，像是写字的人也拿不定主意。
陈凯把便签揉成一团塞进抽屉，打开 “智慧政务” 项目的需求文档，屏幕上的文字却怎么也看不进去。
他点开微信，妻子发来消息：“妈今天去医院复查，医生说血糖控制得不好，要换进口药，一盒得五百多。”
后面跟着个哭脸的表情。
正想回复，办公桌上的座机响了，是前台转来的：“陈经理，合作方市政务中心的王总来了，在会客室等您。”
陈凯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快步走向会客室。
推开门时，看到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正靠在沙发上抽烟，肚子把深色西装顶得老高，手指上的玉扳指在灯光下泛着油光 —— 这就是王总，“智慧政务” 项目的对接负责人，能不能拿下项目，全看他的态度。
“陈经理是吧？”
王总把烟摁在烟灰缸里，语气慢悠悠的，“你们给的需求方案我看了，太笼统。
我们要的是‘能落地’的东西，不是纸上谈兵。”
陈凯把带来的补充材料递过去：“王总，这是我们针对政务中心的业务流程做的细化方案，包括数据对接的接口标准和安全防护措施，您看……”王总扫了两眼就把材料扔在茶几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案好不好，不是看写得多细，是看能不能‘解决问题’。”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陈凯，“我们这边办事，讲究‘诚意’。
陈经理是老员工了，应该懂规矩吧？”
陈凯的心沉了下去。
他当然懂 “规矩”—— 无非是要回扣。
可这笔钱要是给了，项目预算就会超支，后续审计肯定会出问题；要是不给，王总肯定不会配合，项目推进不下去，经理的位置就彻底没希望了。
正僵持着，会客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赵鹏探进头来，脸上堆着笑：“王总，好久不见，我刚听说您来了，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他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礼品袋，径首走到王总身边，“我托朋友从国外带了点保健品，您试试，对身体好。”
王总眼睛一亮，接过礼品袋放在腿上，语气立刻热络起来：“赵经理有心了。
正好，我还有些需求想跟你们聊聊，一起坐吧。”
陈凯坐在旁边，看着赵鹏和王总谈笑风生，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他知道，这场职位角逐，从一开始就不只是技术能力的比拼。
晚上回到家，陈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打开 “智慧政务” 项目的文档，一行一行地修改。
电脑屏幕的光映在他疲惫的脸上，桌角放着母亲的药盒和儿子的学费催缴单。
他深吸一口气，手指在键盘上敲了起来 —— 不管怎么样，他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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