剥卦断易天机

为了完成《城市孤独死》论文，我租下了传闻中的饲阴楼。这里房租低廉，

条件诡异——需定期提交《住户身心衰变记录》。

直到那个女孩在剥啄声中连人带房消失······1 观察者入局幽深的楼道里灯光昏暗，

仅有的两盏节能灯管中有一盏在不停闪烁，将整个空间切割成明明灭灭的碎片。墙壁上，

霉斑如同扩散的癌细胞，从墙角一直蔓延到天花板，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混合着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这地方完美符合我的预期——一个被城市遗忘的角落，

一个观察“社会性剥离”的绝佳样本库。我叫陈远，二十三岁，前社会生物系学生。

被劝退的原因是我为了那篇关于“城市孤独死微生物演替”的论文，

私自解剖了一具无主遗体。我的父母在流动殡仪馆工作，死亡对我来说，

从来不是抽象的恐怖，而是具体的、可触摸的、甚至带着点“家学渊源”的熟悉感。饲阴楼，

是我主动选择的观察站，这里低廉的租金现金八百，

加上每周提交一份《住户心理与生理衰变记录》和与世隔绝的氛围，

对我而言是无可替代的诱惑。房东从未露面，所有手续通过邮件完成。合同最后一页，

没有签名，只有一个用朱砂拓印的、线条古奥的图案。我认出那是《易经》中的剥卦，

卦象五阴在下，一阳在上，寓意“剥落”，倒是应景。我的房间是404，正对楼梯口，

视野开阔，便于观察。我正蹲在门口，假装系鞋带，

实则将一枚纽扣摄像头塞进防火栓的阴影里时，一个嘶哑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新来的？

”我猛地回头，看到一个穿着褪色蓝色工装、身形佝偻的老头从防火门后探出半个身子。

他脸上皱纹深得像刀刻，左眼浑浊不堪。“嗯。”我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浑浊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扰什么：“记住，夜半闻剥啄声，

不可应，不可窥，等它自己消失。”“剥啄声？”我挑眉，

迅速在内心的观察日志里记下这个词条，“什么样的声音？

”“像……像指甲在一点点刮你天灵盖里面的骨头。”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别好奇，别开门，别看猫眼。就当自己死了。”他说完，也不等我回应，

便像受惊的虫子般缩回了防火门后，留下我一个人站在明灭不定的灯光里。

“群体性恐惧的具象化表现，有趣。”我低声自语，掏出随身携带的软面抄，

快速记下：“入住首日，接收到来自老住户疑似门卫或维修工的警告信息，

核心规则：‘夜半剥啄声，不应不窥’。需验证是其个人经验还是楼内普遍认知。

”安置好简单的行李——主要是几套换洗衣物和一大箱观测设备，

包括隐藏式摄像头、录音笔、空气采样器和一些基础的化学试剂——我开始调试设备。

笔记本电脑屏幕上，六个分屏同时亮起，覆盖了楼道关键节点和我房门外的视角。就在这时，

对面307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一个女孩站在门后的阴影里，低着头，

正用一把小巧的指甲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小指的边缘。她的动作很轻，很专注，

但一丝鲜红还是渗了出来，滴落在灰扑扑的门槛上，像雪地里突兀的梅花。“你在流血。

”我出声提醒，语气尽量保持平静，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她受惊般抬起头，

露出一张清秀却过分苍白的脸。她的眼睛很大，但瞳孔深处却空洞得让人心慌。“没关系，

”她声音很轻，像羽毛落地，“反正……这部分明天也会消失的。

”我立刻意识到她可能就是登记表上那个备注了“体象障碍”的住户--林晚。

一个完美的、正在进行的“自我认知剥离”案例。

我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本精心设计的笔记本，封面上印着《情绪气象日志》。

“记录每天感觉‘消失’或‘异常’的身体部位，以及当时的情绪和环境，

”我将本子递过去，用那种被认为是“专业”的口吻说，“量化感知，

有时候能帮助找到规律，进行科学的干预。”她犹豫了一下，

伸出那只刚刚受伤的手接过本子。就在那一瞬间，我清晰地看到，她纤细的手腕内侧，

有几块指甲大小的、淡褐色的斑块，质感粗糙，微微起皮，

极其类似这栋楼里正在剥落的墙皮。

一种混合着兴奋与冰冷推测的情绪掠过我的心头——她的“病”，或许不仅仅是心理层面的。

深夜，两点零三分。一种声音，毫无预兆地钻进我的耳膜。不是敲门，不是拍打。

那是一种……刮擦。缓慢，规律，带着令人牙酸的质感，真的如同那个老头所说，

像是有无形的指甲，在耐心地、一寸寸地刮擦着头盖骨的内壁。这就是“剥啄声”？

我立刻看向电脑屏幕，六个分屏中，对应五楼和六楼楼梯口的两个画面，

开始出现密集的雪花点，伴随着音频里刺耳的、高频的噪音。其他画面虽然稳定，

但那个声音仿佛无处不在，在楼道里低沉地回荡。紧接着，

603房间的门“哐当”一声被粗暴地拉开。那个总醉醺醺的壮汉探出头，

满脸不耐烦地吼道：“操！大半夜的谁啊！他妈的有病是吧？！”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监控画面里，603房门所在的区域，空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的浑水，

开始剧烈地扭曲、波动。门框、墙壁、甚至那个壮汉的身影，都开始分解，

变成无数跳跃的、彩色的像素点，如同老式电视机失去信号时的屏幕。这个过程无声无息，

持续了大约三秒。然后，一切归于平静。603的房间门消失了，原本是房门的位置，

变成了一面粗糙的、未经任何粉刷的水泥承重墙，与周围斑驳的墙皮形成鲜明而诡异的对比。

仿佛那个房间，那个醉汉，从未在这世界上存在过。我立刻起身，冲到门边，

将便携式空气采样仪的探管小心翼翼地从门缝伸出去一些。仪器屏幕上的数字飞快跳动，

显示此处的负氧离子浓度在刚才瞬间飙升到一个异常的水平，通常只在雷暴天气后才会出现。

第二天清晨，我拿着采样瓶和棉签，来到603原址那面崭新的水泥墙前，

试图采集墙灰和可能残留的生物信息。刚刮下一点粉末，就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是林晚。她今天的气色更差了，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昨天，”她指着自己的左耳，

声音飘忽，“是听觉，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棉花。今天……”她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右膝盖，

“轮到这里的软骨，感觉空了一块。”她手里拿着我给的《情绪气象日志》，翻到第一页。

那上面用简笔画勾勒出一个大致的人体轮廓，而双腿的部位，

已经被红笔密密麻麻地打满了叉。回到404，我将从她那里得到的、沾有她血迹的棉签，

放入微型离心机。在等待结果的时间里，

我调出昨晚监控记录下的、那几秒相对清晰的剥啄声音频，

导入分析软件进行降噪和频谱分析。背景音里，除了那令人不适的刮擦声，

似乎还隐藏着某种极低频的、规律性的震动。离心机停止运转，我取出样品在显微镜下观察。

血液样本显示，她的白细胞正在大量地、非正常地凋亡，形态呈现出一种被“剥离”的迹象，

但我反复检测，却找不到任何已知的病毒或细菌感染的证据。

这完全违背了现有的生物学病理模型。一种冰冷的战栗，混合着更强烈的探究欲，

沿着我的脊椎爬升。第七天午夜，剥啄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清晰地回荡在四楼的楼道里，

不偏不倚，停在307门外。我屏住呼吸，凑到猫眼前。林晚蜷缩在门后，

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那刮擦声不疾不徐，

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耐心，持续不断地响着。突然，林晚猛地抬起头。她的目光，

穿透了薄薄的门板，精准地“钉”在了猫眼后的我身上。她脸上还挂着泪痕，

嘴角却缓缓扯出一个极其怪异的、混合着绝望与某种诡异明悟的微笑。她用唇形，

对着我的方向，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我看得清清楚楚——“是、硕、果”。然后，

她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猛地转过头，对着门外哭喊出声：“滚开！”下一秒，

猫眼外的景象开始扭曲、分解，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倒影。307的房门，门后的林晚，

房间内的一切，都在瞬息间化为虚无的像素流，消散在空气中。留给我的，

只有又一堵冰冷、粗糙、仿佛承载着无尽岁月尘埃的水泥承重墙。楼道里死寂一片，

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我站在原地，过了很久，才一步步走到307原址那面墙前。

手指触摸上去，是刺骨的冰凉。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弱酸溶液，小心地滴在墙缝处。

“嗤”的一声轻响，伴随着气泡，墙缝边缘的灰浆微微松动。我用镊子，小心翼翼地，

从里面夹出了一小片泛黄的、质地脆硬的纸张。展开，是一幅残缺的建筑结构草图，

线条手工绘制，潦草却精准。而图纸的背面，用暗褐色的、疑似干涸血液的点，

标记出了六个位置。我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布局……我飞快地在脑中回忆那张朱砂拓印的剥卦图。初六，剥床以足。六二，剥床以辨。

六三，剥之无咎。六四，剥床以肤。六五，贯鱼。上九，硕果不食。图纸上的六个血点，

与剥卦的六个爻位，完美重合。观察者的好奇心，在这一刻彻底压倒了一切。林晚，

样本L-W-01，你的消失不是终点。无论你在哪里，是死是活，我必须要找到你，

记录下“被剥落”后的终极状态。我收起图纸，转身走回404。笔记本上，

关于“林晚”的记录被划去，在旁边重新写上代号——“样本L-W-01”，

状态：“已剥落”。目标更新：破解“剥卦”运行机制，定位并回收样本。这栋饲阴楼，

不再只是我的观察站。它本身，成了我最需要解剖的、活着的标本。

2 标本的反击林晚消失后的第三天，饲阴楼恢复了它一贯的死寂。其他住户像受惊的蜗牛，

更加缩在自己的壳里，偶而在楼道相遇，眼神也是迅速避开，

仿佛对视本身就会招致“剥落”。那面取代了307的水泥墙，

成了所有人绕道而行的禁忌坐标。我将自己关在404，像解剖一具冰冷的尸体般，

剖析着手中的半张图纸和所有收集到的数据。空气采样显示，每次“剥落”事件后，

楼内的负氧离子和某种未知的低频能量场都会异常波动；林晚的血样分析报告摊在桌上，

那违背生物学规律的细胞凋亡模式，像一种无声的嘲讽。我的理性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一切，

绝非简单的群体癔症或未知病毒。“需要建立模型，预测下一个目标。

”我对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屏幕上，一个简陋的数据库正在运行，

输入变量包括住户信息、房间号、记录在案的恐惧类型通过日常观察和垃圾分析推断，

以及《剥卦》六爻的爻辞。然而，数据一片混沌。

将“剥啄声”出现的时间、楼层、目标住户特征输入，得出的概率分布图杂乱无章，

毫无规律可言。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随意拨弄着命运的琴弦。更棘手的是，我意识到，

每当“剥啄声”响起，

我布置的所有电子设备——摄像头、录音笔、甚至笔记本电脑——都会受到强烈干扰，

留下无法解析的乱码和雪花。观察工具本身，成了观察的障碍。纯粹的被动观察行不通了。

我需要引入变量，一个可控的、能在下次事件中获取有效数据的契机。

我的目光在住户名单上巡弋，最终停在402。住户登记名王桂芬，六十七岁，

退休纺织女工。多次观察到她在门口焚烧纸钱，口中念念有词，

内容多与祈求鬼神保佑、驱邪避祸相关。恐惧类型：高度指向性的鬼神恐惧。

她是完美的“活体诱饵”。我敲开402的门，门只开了一条缝，

浓郁的檀香和纸灰味扑面而来。王老太太警惕地看着我。“王阿姨，

”我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个看起来颇具科技感的黑色小盒子，

上面还伪装性地嵌着几个闪烁的LED灯，“街道搞平安社区试点，

免费给高层住户安装升级版的智能电子门神，带24小时监控和异常报警功能。

”她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虑，但更多的是对“保佑”二字的渴望。

我趁机强调：“特别加强了驱邪安宅的磁场稳定功能。”最终，

对“保佑”的需求战胜了疑虑。

加装了我自制磁场稳定器和强化存储卡的小型记录仪——安装在了门框上方一个隐蔽的角落。

我希望，这个经过改造的设备，能在下一次“剥啄声”的干扰中，多坚持几秒，

捕获下关键数据。等待是枯燥的。我继续研究那半张图纸，

试图将爻辞与具体房间、住户对应起来。初六“剥床以足”，

是否对应一楼那位因车祸截肢的退伍兵？六二“剥床以辨”，“辨”可释为床板，

表象、皮肤……我想起了二楼那个总抱怨自己指甲莫名脱落、皮肤干燥皲裂的化妆品推销员。

规律似乎若隐若现。第五天午夜，剥啄声如期而至。但这一次，

它没有停留在任何预期的楼层，而是清晰地、一下下地，敲击在了我的房门上——404。

咚…咚…咚…那声音比以往听到的更具穿透力，仿佛直接敲在我的颅骨上，

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心脏在胸腔里失控地狂跳，但多年的理性训练强行压制住了翻涌的恐惧。

我立刻扑到电脑前，调取402门口的监控画面。画面剧烈抖动，布满雪花，

但并未完全中断。音频里是持续的高频噪音，几乎要刺破耳膜。我死死盯着屏幕，

大约十秒后，噪音中似乎夹杂进了一丝极微弱的、非自然的电子合成音。

我立刻进行实时降噪处理。一个冰冷的、毫无语调起伏的声音，

从扬声器里断断续续地传出：“观…察…者…你…越…界…了…”声音消失，

402门口的监控画面也彻底变成了黑色。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窜上头顶。它知道我在做什么！

房东，或者说，这栋楼本身的管理意识，注意到了我的小动作。第二天清晨，

楼里传来了王老太太的死讯。不是消失，是死亡。她死在床上，表情扭曲，双目圆睁，

仿佛看到了极致的恐怖。最诡异的是她的脸——五官所在的皮肤组织，

像被某种力量完美地、平滑地“剥”去了，露出底下鲜红的肌肉纹理和白色的鼻软骨，

伤口没有流血，仿佛那层皮肤从未存在过。“剥床以辨……”我站在围观人群外围，

脑中闪过这个爻辞。这是警告，更是演示，它在告诉我，剥落的方式，

并非只有“消失”一种。警方来了，例行公事地询问、勘查，最终以“意外死亡，

死因不明”草草结案。饲阴楼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力场，能将外界的干预和探究模糊化。

我回收了402门口的记录仪。存储卡果然受到了严重损坏，但经过数据修复，

提取出了一段仅有三秒的、极度扭曲的磁场波动数据和那段冰冷的警告音频。

现有的设备和个人能力，已经无法支撑更深入的调查了。我需要盟友，需要更专业的工具。

我想起了住在顶楼703的那个男人，登记名已无人记得，大家都叫他“黑子”。

一个前黑客，因不明原因患上严重的被害妄想症，

坚信有一个无处不在的“系统”在监控并试图控制所有人。他从不与人接触，

房间门窗都加装了自制的电磁屏蔽层。这是一个高风险的选择，但他的技能正是我急需的。

我敲了半小时的门，并反复强调“我是来合作对抗控制这栋楼的‘那个东西’”之后，

门上的一个小窥视窗才“咔哒”一声打开。

一双布满血丝、充满警惕的眼睛在黑暗中审视着我。“我凭什么信你？”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因为它已经直接警告我了。”我播放了那段修复的警告音频，“观察者，你越界了。

它知道我在调查，下一个可能就是我，或者你。我们需要知道它的运行规则，才能反击。

”我将“剥卦”图纸和部分数据通过窥视窗塞了进去。“我提供目标和理论，

你提供技术和工具。我们目标一致——破解这个‘邪恶AI’。”长时间的沉默，

我能听到门后粗重的呼吸声。最终，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开了一条缝。

黑子的房间像个电子垃圾回收站，堆满了各种拆解的仪器设备和缠绕的线缆。

他递给我一个看起来像是军用级别的便携式信号屏蔽器，

以及一台经过魔改、加装了奇特环形天线的旧热成像仪。

“屏蔽器能短时扰乱特定频段的能量场，但会极大消耗电池，而且可能激怒‘它’。

”黑子指着热成像仪，“这个，我改过，能捕捉到……一些常规设备看不到的‘能量残影’，

如果那玩意真的存在的话。”带着新装备，我将目标锁定在图纸上对应“六五：贯鱼，

以宫人宠”的五楼走廊。爻辞暗示着如鱼贯而列的秩序和某种自上而下的“宠幸”，

这很可能与“剥落”的顺序有关。午夜时分，我和黑子潜入五楼。开启热成像仪，

屏幕上的景象让我头皮发麻——原本正常的楼道，在热成像视角下，

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如同血管神经般的能量纹路，它们在缓缓流动，

并在某些节点汇聚、旋转。而当黑子尝试向“六五”爻位对应的区域前进时，

热成像仪显示前方的能量流发生了剧烈的扭曲，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漩涡。我们明明在向前走，

可视线的余光瞥见旁边的楼梯间标识，却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又回到了起点。鬼打墙，

空间的非欧几里德扭曲。“不行！逻辑死循环！”黑子抱着头，表情痛苦，“它在耍我们！

”常规方法无法突破。我意识到，想要触及核心，

必须采用更极端、更直接的方式——主动吸引“剥啄声”，并在它响起的瞬间，

利用屏蔽器强行稳定空间，冲进去！目标，就选在“六五”爻辞对应的，

那间散发出最强烈能量反应的空置房间——505。“太疯狂了！”黑子听完我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