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宝琉璃塔带来的震动,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在最初的汹涌澎湃后,涟漪渐渐扩散,最终化为了七宝琉璃宗一种新的、更加稳固的常态。
这个常态,就是宁晚晚被密不透风的宠爱与呵护,层层包裹。
那日之后,唐三如同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再未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听偶尔嚼舌根的侍女提起,那个沉默能干的杂役村童,干了几天活,赚了几个铜魂币后,就回圣魂村去了。
宁晚晚心底那根因他而绷紧的弦,稍稍松弛,却并未完全放下。
只是,眼下有更切实的“困扰”占据了她全部的心神。
她的九宝琉璃塔被宗门视为亘古未有的祥瑞,而她本人,则成了这祥瑞最需要精心呵护的载体。
宁风致亲自过问她的饮食起居,所有用度皆按超越宗主的规格。
尘心与古榕更是将大半心神都放在了她身上,不仅争抢着指导她最基础的魂力冥想,甚至连她出门在宗门花园里散个步,两位封号斗罗都常常“恰好”在不远处下棋或品茗,无形的气场将一切可能的危险(哪怕是一只受惊的雀鸟)隔绝在外。
宁荣荣起初也为妹妹高兴,但渐渐地,她发现父亲和两位爷爷的关注点几乎完全倾斜到了晚晚身上。
她依旧是七宝琉璃宗的大小姐,但那份独一无二的骄纵,似乎被分走了一大半。
她偶尔会噘着嘴,有些别扭地看着被众星拱月的妹妹,但每当宁晚晚用那双清澈的眼睛依赖地看向她,软软地喊一声“姐姐”时,那点小情绪又会很快烟消云散,转而升起一种作为姐姐的责任感——妹妹还小,武魂又那么特殊,当然需要更多照顾。
宁晚晚就在这样的环境里,一天天长大。
她不是没有过雄心壮志。
初来乍到,知晓剧情,身负九宝琉璃塔,她曾暗暗发誓要走出一条不同的路,要变强,要掌握自己的命运。
可是……修炼?
她刚按照宗门最顶级的冥想法运行一个周天,骨斗罗就心疼地送来滋养经脉的极品药膳,生怕她累着一丝一毫。
她想尝试将玄天功的路线与之结合,刚生出念头,剑斗罗就敏锐地察觉到她魂力运行的细微滞涩,立刻出手帮她“理顺”,并严肃告诫她根基未稳,切勿自行其是,以免走火入魔。
她想练习对魂力的微操,父亲宁风致便会温和地笑着说:“晚晚,你的武魂是辅助系的至高存在,未来自有强大的伙伴为你冲锋陷阵,这些搏杀之术,了解即可,不必耗费太多心神。”
她甚至想去宗门的藏书阁翻阅一些大陆秘辛或是武魂理论,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被侍女和护卫们恭恭敬敬地“请”了回来,理由是“宗主有令,小小姐年纪尚小,藏书阁内气息沉郁,恐伤了身子”。
所有的路,似乎都被爱与关怀铺成了平坦舒适的康庄大道,却也无形中筑起了高大的围墙。
她像一只被供养在金丝笼里的珍稀雀鸟,羽毛被梳理得光亮顺滑,却失去了振翅试飞的空间和勇气。
起初的那点警惕、那点不甘、那点想要“走出自己道路”的锐气,在这日复一日的糖衣包裹下,渐渐被磨平了棱角。
好像……就这样也不错?
修炼累了,有最好的补品;遇到瓶颈,有封号斗罗亲自梳理;心情烦闷,有姐姐逗趣,有父亲关爱。
她什么都不需要争,什么都不需要抢,最好的资源自然会送到她面前。
前世作为普通社畜的疲惫记忆,与眼下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极致安逸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种名为“摆烂”的情绪,如同温水煮青蛙般,悄然侵蚀着她的意志。
这一日,阳光正好。
宁晚晚躺在庭院中铺着雪白兽皮的软榻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她刚刚完成今日的魂力冥想——在剑斗罗尘心一丝不苟的护法下,过程顺利得毫无波澜。
此刻,她指尖萦绕着一缕微弱的九彩光芒,那是九宝琉璃塔本源魂力的显化,她本应用来练习精确控制,但现在,她只是懒散地让那光芒在指间流转、变幻,像玩一件有趣的玩具。
侍女安静地侍立在一旁,随时准备递上温热的蜜露或精致的点心。
古榕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边,看着小孙女那惫懒的模样,非但没有丝毫责备,眼中反而满是宠溺。
他大手一翻,一枚通体莹润、散发着诱人清香的灵果出现在掌心。
“晚晚,来,尝尝这个,刚从极北之地送来的冰玉果,对温养魂力有奇效。”
宁晚晚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只是慵懒地张了张嘴,像只等待投喂的幼鸟。
古榕笑着,小心翼翼地将果子喂到她嘴边,看着她小口小口地吃完,还用魂力细致地帮她化开药力。
“我们晚晚真是越来越乖了,”古榕满意地摸摸她的头,“不像你姐姐,整天想着疯玩。
这样才好,安心修炼,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宁晚晚含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柔软的兽毛里,继续享受阳光的抚慰。
乖吗?
或许吧。
只是,在无人得见的内心深处,偶尔也会闪过一丝极淡的茫然。
在这温柔得令人窒息的茧房里,她拥有的九宝琉璃塔,究竟是通向未来的翅膀,还是……一道更加华丽、更加牢固的枷锁?
她不知道。
而且,好像……也不是那么迫切地需要知道了。
阳光暖融融的,让她昏昏欲睡。
那些关于“原著”、“剧情”、“唐三”、“自己的道路”的念头,如同远去的潮水,变得越来越模糊。
就先这样吧。
她想着,意识逐渐沉入一片暖洋洋的混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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