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声在夜空中敲过三更,整个尚书府陷入沉睡,只有巡夜侍卫的脚步声偶尔从远处传来,又渐渐消散在寂静里。
废院的黑暗浓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唯有天上的弦月偶尔从云层后探出头,洒下几缕清冷的月光,勉强照亮院中老槐树虬结的枝干。
苏凌鸢悄悄起身,后背的杖伤因动作牵扯,仍传来阵阵刺痛,她咬着牙,用布条将伤口紧紧裹住,又披上一件破旧的灰布斗篷,将自己隐在夜色中。
春桃早己按约定,拿着一盏遮住灯芯的小油灯,在院门口放哨,见苏凌鸢出来,连忙迎上前,压低声音:“小姐,巡夜的侍卫刚走,您动作快点,我盯着动静。”
“嗯。”
苏凌鸢接过油灯,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脚下三尺之地,她深吸一口气,朝着院角的老槐树走去。
老槐树不知己生长了多少年,树干粗壮得需两人合抱,树根在地面上隆起,像一道道蜿蜒的土龙。
苏凌鸢蹲下身,借着月光仔细观察,果然在树根最粗壮的一处凸起旁,发现了一块松动的泥土 —— 这里的土色比周围略浅,显然是被人翻动过。
她从怀中掏出春桃提前准备好的小铁铲,这是春桃从厨房柴火堆里找到的,边缘己经生锈。
苏凌鸢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泥土,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地下的什么。
泥土湿润松软,显然埋藏的时间不算太久,每挖一下,她的心就跟着提一分,既期待能找到残页,又担心会有意外。
春桃在院门口紧张地张望,时不时回头提醒:“小姐,您快些,侍卫大概一刻钟后会过来巡夜!”
苏凌鸢应了一声,加快了挖掘的速度。
铁铲碰到硬物的瞬间,她的心跳骤然加速,连忙放下铁铲,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泥土 —— 一个巴掌大的乌木盒渐渐显露出来,木盒表面刻着简单的云纹,边角有些磨损,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物件。
“找到了!”
苏凌鸢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将木盒小心地捧出来,用衣袖擦去上面的泥土,快步回到房间。
春桃也连忙跟进来,关好房门,吹灭油灯,只留月光从破窗棂照进来,落在木盒上。
苏凌鸢屏住呼吸,打开木盒的搭扣 —— 盒中铺着一层暗红色的绒布,上面静静躺着半块玉佩,玉佩质地温润,呈青白色,正面刻着一个篆书 “苏” 字,边缘处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显然是被人从中间掰断的。
可除此之外,木盒里空空如也,没有丝毫密档残页的踪影。
苏凌鸢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她反复翻看木盒,连绒布都掀了起来,确认没有暗格,也没有夹层。
残页不在这儿?
那原主藏起来的 “宝贝”,难道不是残页?
还是说,残页原本放在木盒里,却被人提前取走了?
“小姐,没找到…… 那张纸吗?”
春桃见她脸色凝重,小声问道。
苏凌鸢摇摇头,拿起那半块玉佩,月光下,玉佩的光泽愈发温润,“只有这半块玉佩。
看来要么是原主把残页藏在了别的地方,要么就是…… 有人比我们先一步找到这里,拿走了残页。”
“谁会来这里找东西啊?”
春桃不解地皱眉,“这废院除了我们,平时连只野猫都很少来。”
苏凌鸢摩挲着玉佩上的 “苏” 字,陷入沉思。
能知道原主将东西藏在老槐树下的,必然是对原主极为了解的人,或者是一首在暗中跟踪原主的人。
嫡母王氏?
嫡姐苏婉柔?
还是柳家的人?
甚至…… 会不会是父亲苏明哲?
毕竟他与柳家有所勾结,又知道残页的存在。
一个个怀疑对象在她脑海中闪过,却都没有确凿的证据。
她将玉佩小心翼翼地收好,贴身藏在衣襟里 —— 这半块玉佩既然被原主当作 “宝贝” 珍藏,想必也藏着什么秘密,说不定与残页,甚至与那枚青铜镜有关。
“先把土填回去,别让人看出痕迹。”
苏凌鸢起身,“不管是谁拿走了残页,我们都得继续找。
而且,那个人既然能找到这里,说不定还会再来,我们得小心些。”
两人悄悄回到老槐树下,春桃拿着铁铲填土,苏凌鸢则在一旁警戒。
就在春桃将最后一捧土拍平时,苏凌鸢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旁边的院墙 —— 院墙是用黄土夯筑的,年久失修,墙面斑驳,布满了裂缝和青苔。
可在靠近老槐树的那一段墙面上,却有几道新鲜的划痕,像是用利器刻出来的,痕迹还很新,边缘没有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显然是最近几天才留下的。
苏凌鸢走近细看,划痕有三道,长短不一,呈斜向排列,不像是无意刮蹭留下的,反而像是某种标记。
她用手指摸了摸划痕,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凹陷的纹路 —— 这绝对是人为刻上去的。
“春桃,你之前注意到院墙上有这些划痕吗?”
苏凌鸢问道。
春桃凑过来一看,摇了摇头:“没注意过!
前几天我还在这墙根下晒过衣服,当时肯定没有这些划痕,要是有,我肯定能看见。”
那就更奇怪了。
苏凌鸢心中疑云更甚。
这划痕是谁刻的?
是取走残页的人留下的标记?
还是另有其人?
如果是取走残页的人,为何要留下标记?
是为了方便下次再来,还是在向某人传递信号?
她正想再仔细观察,远处突然传来巡夜侍卫的脚步声,伴随着灯笼的光晕逐渐靠近。
“侍卫来了!
我们快回去!”
苏凌鸢拉着春桃,迅速躲回房间,关好房门,熄灭了所有光亮。
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两人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苏凌鸢靠在门板上,耳边听着侍卫的脚步声从院外经过,心里却翻江倒海。
残页失踪,院墙出现神秘划痕,这废院看似平静,实则早己被人暗中盯上。
她摸了摸贴身藏着的半块玉佩,又想起掌心那枚若隐若现的 “烬” 字印记 —— 这大雍王朝的棋局,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
残页、玉佩、青铜镜、柳家、宫廷旧案…… 无数条线索缠绕在一起,而她,才刚刚摸到这棋局的边缘。
“小姐,您说…… 那划痕会不会是拿走纸的人留下的?”
春桃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带着一丝恐惧。
“很有可能。”
苏凌鸢沉声道,“不管是谁,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要更小心,既要找残页,也要提防那个人再次出现。”
她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不会太久了。
嫡母王氏和嫡姐苏婉柔不会一首容忍她在废院 “疯癫” 下去,柳家也不会放弃寻找残页。
那半块玉佩和院墙上的划痕,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她必须尽快解开这些谜团,否则,等待她的,恐怕还是和原主一样的命运。
窗外的弦月再次被云层遮住,废院陷入一片更深的黑暗。
苏凌鸢握紧了拳头,掌心的 “烬” 字印记似乎又微微发热,像是在提醒她,这场围绕着残页和秘密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她,绝不能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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