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沈清辞按约去靖安侯府。
侯府的朱门比她想象中更气派,门前石狮子的眼睛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引路的丫鬟穿着月白襦裙,步幅平稳,连裙摆都很少晃动。
“沈姑娘,”丫鬟走到月亮门时忽然停住,声音压得很低,“老夫人性子温和,但最忌提前朝旧事,您待会儿说话务必谨慎。”
沈清辞点头应下,指尖却悄悄攥紧了袖角。
她知道靖安侯府与皇室的渊源——侯府老将军是萧策的祖父,当年跟着先帝打天下,后来萧策率军破宫,侯府却没受半分牵连,反而愈发显赫。
这里的每一块砖,每一片瓦,都像是在提醒她,她如今的身份有多卑微。
正房里飘着檀香,老夫人斜靠在软榻上,满头银发用一支赤金嵌珠簪挽着,脸色虽苍白,眼神却清亮。
“就是你治好张嬷嬷咳疾的姑娘?”
老夫人笑着开口,声音带着老人才有的沙哑,“看着倒是伶俐。”
沈清辞上前诊脉,指尖刚搭上老夫人的手腕,目光就被软榻旁的小几吸引了——那上面放着个青釉瓷瓶,瓶身上缠枝莲纹的线条流畅,釉色温润,是当年宫里御窑烧制的“永乐瓷”。
她母亲生前最爱的就是这种瓷瓶,宫变后被一把火烧了大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手顿了顿,老夫人似乎察觉到了,不动声色地抬手,将瓷瓶往软榻内侧挪了挪,轻声问:“姑娘可是看出什么不妥?”
“没有,”沈清辞收回目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夫人脉象虚浮,是气血不足所致,我给您开个方子,每日煎服,半月后便能好转。”
她一边写方子,一边飞快地思索——老夫人与宫里有什么关系?
这瓷瓶是她偶然得到的,还是……正写着,门外传来丫鬟的惊呼声。
一个捧着茶盏的小丫鬟脚下一滑,茶盏摔在地上,热水溅到了软榻的帷幔上。
“夫人恕罪!”
小丫鬟吓得脸色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
老夫人却没生气,只是叹了口气:“无妨,起来吧。
这帷幔也旧了,该换了。”
沈清辞的目光扫过帷幔,瞳孔骤然收缩——那上面绣的“双凤朝阳”图案,是当年宫里专属的绣样!
针脚细密,配色用的是只有御绣局才有的金线,民间根本没人能绣得出来。
她强压着心头的震动,将方子递过去,躬身告退。
走出正房时,阳光正好,却照不进她心里的阴霾。
老夫人、青釉瓷瓶、宫廷绣幔……这些线索像一张网,正慢慢向她收紧。
她隐约觉得,老夫人或许知道她的身份,可为什么不点破?
刚走到侯府大门,身后就传来马蹄声。
沈清辞回头,看见萧策骑着黑马而来,玄色披风在风中翻飞。
他翻身下马,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像要把她从里到外看穿。
沈清辞慌忙低下头,快步往前走,几乎是逃一般地离开了侯府。
回到杂屋,她关上门,从床底下翻出一个木盒。
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枚小巧的玉印,上面刻着“宁”字——这是她作为赵宁时,父皇亲手给她的。
她摩挲着玉印,眼泪无声地落下。
三年来,她把所有的过往都藏在这个盒子里,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可现在才发现,那些过往就像附骨之疽,无论她逃到哪里,都甩不掉。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打在窗棂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沈清辞抱着木盒,坐在地上,忽然觉得无比孤独。
她不知道,这场围绕着她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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